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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舒雨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来驱赶自己。入夜后,她索性倒下身体,将头枕在并拢的双手上。她真的累坏了,所以出乎意料久违睡得很好。早晨肚子开始饿了,她就去安保处外索要了面包和一小杯酒。回到原来的位置,她干脆脱掉鞋子,收拢膝盖,保持蜷缩的姿势。

太阳升到最顶端时,他来了。

南舒雨自拟格林尼治天文台,以践踏他人、惹人憎恨为乐,她对世界的厌恶来自于身体中延绵不绝、接踵而至的愤怒。假如说少女时代的她纯粹是骄傲,那之后的她便是坚守睚眦必报的复仇欲。向这个激怒她的世界复仇,向这个伤害聂经平的世界复仇。真正盛怒时,她只会微不可查地叹息。

最初听到他说“就在附近转转”,她便猜到他旅行的终点。被她抛弃以后,计划全乱了,他的人生到此结束。聂经平是徒步来的,打扮和新闻、纪录片里那些背包客没什么两样,灰头土脸,引她发笑。他站在不远处,误以为是梦,所以停滞了一会儿。

他来到她身边。有孩子们唱着歌从绿荫外经过,惊起一片麻雀。

她终于追到他,在他之前拦住他,南舒雨吐出他曾在假期作业拍摄兔子时所说的话,单词简短,英文流利:“‘为什么你这么孤单?’”她重复了一遍。

惬意而暖洋洋的中午,沾了汗水的衣服贴着身体,阳光有些刺眼。她脸上带着不耐烦,他则彻底是长途跋涉后的累与迟钝。他笑起来,垂下头,坐到她身边,他们席地而坐,在对死亡的美丽幻想中靠近彼此。他们无数次那样靠近,呼吸对方的呼吸也习以为常。他们最后会来到这里的,但不是现在。

到时候我们就葬在这里。他说。

抬棺的人选谁好,真的会有人为我们送葬吗?她问他,嘴唇擦到他脸颊,索性将下颌搁到他肩膀。

会有的。他也侧过头,贴住她褐色的长发。会向我们的棺材扔花。

我讨厌花。她如约挑剔。

聂经平先起立,俯下身来拉她。南舒雨握住他的手,用腰的力量支撑自己。她轻轻拍打裙子后面,他将卸下的包囊背起。南舒雨想回忆牧师丧仪会有的说辞,却想起“无论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聂经平浑然不知,只对她说“走吧”。

Fin.

第27章 0克拉(1)

八岁的时候, 南舒雨吃太多糖果,长了一颗蛀牙。这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羞愤不已, 于是翘掉芭蕾课, 在花园里散步。本来以能住在主宅和吃不胖为骄傲, 一时间放纵, 结果落到这种下场, 她觉得自己丢了大脸。

安保部门的职员对小孩毫无警惕心,更何况还是雇主的孙女。南舒雨绕到第一书房后,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 爬起身来从窗外偷看。

祖父在和陌生人说话,南舒雨不认识。突然间,小男孩也出现在旁边,同样抬起双手, 遮蔽在脸颊两侧往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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