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念念给灯点上烛火,端来茶杯喂了他一口茶水,又捧过来个小钵,眼巴巴地看着他,见他含着水没动静还催促了一句:“漱口呀!”
江峦清想去接她手里的水钵,被她躲了过去,他又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去抢,纠结再叁,只能低头把水吐进钵里。
这种感觉很怪异,把口里含着的血水吐进师妹双手捧着的容器里什么的……他总觉得念念不该干这种事的,装污物的东西不该由她捧着。
任念念放下小钵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块绣帕给他擦拭唇角水渍,江峦清万般无奈道:“怎么能让你做这些事……我都可以自己来的……”他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我做的不好吗?”任念念笑起来,语气多了些莫名的意味,“这些还都是从师兄那里学来的。”
“你做的很好,很周到,只是——”
他话没说完,任念念把绣帕收起来,见他没有抵抗,摸了摸他的头顶,像模像样地说:“乖。”
江峦清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是了,难怪他觉得似曾相识,以前他也对念念做过这样的事的。
不过那个时候念念还小,真要数起来,大概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小孩子发烧感冒会口苦,不喜欢吃东西,吃了吐了又要哭闹。他没有办法,怕人会饿坏,只能哄着小姑娘吐完后漱口吃糖,把人哄开心了再喂点米粥。小孩子是很难哄好的,有时候脾气上来了还会甩手踢腿,也不知道她都烧得像块木炭了还哪来那么大火气。不过为了鼓励她,不管她是乖乖吃下去的还是费了大功夫才给她塞下去的,江峦清喂完后都会摸摸头夸一句。
“这不一样……”他言辞闪烁,居然一时说不出什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给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儿和给大人漱口就不一样!他想这样讲,但是认真想想,就算是现在,自己也是很愿意照顾师妹洗漱的,然而让师妹来照顾自己还是……无法接受。
想来想去只能说:“……反正以后不要再做了。”
“好嘛。”任念念回答的十分敷衍,凑上前去握他的手,“师兄感觉怎么样,内力回来了吗?”
“回来了。怎么这么一会儿手就冷了?”他把伸过来的手捂在掌心,运起内力去暖她。
“不冷啊。现在睡不着,我给师兄上点药吧?”她说。
江峦清有点疑惑:“上哪里?”
刚刚还在他掌心的手指抽离,轻轻巧巧地点上他的唇,“这里,不疼的吗?”
她碰的很轻,但嘴上开了口子本来就容易疼,江峦清只是没忍住蹙了下眉,任念念就立刻站起身要去拿药。
她转身离开的动作太迅速果断,江峦清竟莫名生出一阵心慌。
他已经梦见过太多次她的离去了。梦里的他被拖入淤泥,爬不上去,挣脱不开,潮湿粘稠的污秽逐渐没过头顶。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下沉,神情冷得像座玉雕的美人像,然后甩开他求救的手,转身离开,只留给他一个漠然的背影。
别走。
他带着这样绝望无助的心情去抓紧了她的手腕。
任念念似乎已经可以熟稔对待这种求助,转过身来将他按进自己胸口,声音柔和:“不怕不怕,我就是去拿个药,几步路就回来。”
回过神的江峦清在少女的馨香中阖了阖眸。
你看,她永远这样温柔,这样体贴,纵容你所有的依赖,好像永远都不会厌烦。
这样的任念念是不会甩开他的手的。
他也该从梦境中走出来了。
“你穿件衣服再去……不要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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