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明山做了一场梦。
其实他都很少做梦,因为整夜整夜的失眠,他都已经形成药物依赖。药片不会令人进入深度睡眠,所以他再没有机会做一场梦。
梦里他回到六岁时,跟品盈初次见面那一天。
他是个小怪物,性格恶劣,爱捉弄人。从小他便没有爸爸,妈妈也嫌他是拖油瓶,他便跟着外婆住在乡下。乡下的小孩子看见他灰蓝色的眼珠子,边怪叫“小杂种”,边朝他身上扔东西,常常都是些碎石子、沙子、泥块、烂菜叶子。外婆每天给他洗澡时,都唉声叹气。
后面这些小孩子,一个个要么摔断腿,要么掉进河里淹死,再没人敢靠近他。
世界终于清净了,但这样清净的好日子他并未享受多久,因为妈妈带着他,来到港岛,嫁给了新的男人。
那天品盈穿着一件粉色的公主裙,泡泡袖裹着细细的小胳膊,头发被佣人编了繁复的辫子,怀里抱着芭比娃娃,朝他笑,眼睛像月牙一样。
郎明山暗想,她真好看,比贴纸上的公主还好看。
而且她不骂他是小怪物、小杂种,还讲他的眼珠子漂亮,像北大西洋的海水。
他没去过北大西洋,不知道那里的海是怎样颜色。但品盈同他讲,那里的海会有鲸鱼跃出海面,运气好的时候,都能听见鲸鱼唱歌。
后面他跟着品盈一起去了剑桥念书,放圣诞假的时候,他同几个朋友在北大西洋出海。不过他没品盈那样好运,只是远远地望见鲸鱼的身影,没有跃出海面,也没有唱歌。
其实她的运气一直都很好,也许最倒霉一件事,就是被自己喜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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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和医院。
郎世明瞧着浑身湿透打着抖的女儿,忍不住骂道:“池子才多深,他又淹不死,你怎么就那样急。”
郎品盈将身上的浴巾裹了紧,面无表情道:“他从小怕水,泡温泉都能溺水被送急救。我要是慢半拍,家里都要变凶宅。”
郎世明被她呛得没讲话,见病床上的郎明山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终是不忍心,道:“也好,总算没出大事。”
郎品盈擦干头发,也没看郎明山,对父亲郎世明道:“我明天要搭早班机去S市,先走了。”
郎世明点头,又吩咐道:“你跟家诚好好相处。”
提到庄家诚,郎品盈脸上才有些笑意,跟郎世明又聊了几句,便拿了大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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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水湾。
宋杭之晕晕乎乎地醒过来,身上不知何时搭上的羊毛毯子滑落下来。
今日是周末,晚间吃过饭,她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没多久便感到一阵困意,靠着沙发就沉沉地睡过去。
宋杭之揉了揉眼睛,脑袋仍是恍惚的——也许是最近都在处理家中公司的事务,忙得昏天黑地,总是睡不够。
她想起来,下周还得陪大伯宋行之去一趟美东,讲是见一个故人。这一次远行得花费小半个月时间,她得同丈夫讲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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