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西西稍稍微笑了一下。
“长久以来,辛苦您了。”
“加班工资我也拿了不少,不用说这种话。”
“不,我是指您的忍耐。”
卡尔纳顿住。
他望向她,视线平静,仿佛隐藏着某种尖锐的利器。
这个胖胖的男人,只有在这种时候,会看起来与当年那个在赌场门口抓住她替自己去死的那个英俊男人的影子。
“商行业务非常广泛,所有事汇总由一个人来负责,对那个人而言是很重的负担。感谢您在我离开的时候撑起了全部的责任……感谢您,忍耐住了自己。”
卡尔纳一时没有说话。
他的身躯中,隐藏着另一个自我。
那个从小混迹于贫民窟,靠偷窃、欺骗和卑劣存活于世的男人。
在遇见她之后被迫隐藏起来的自我。
几乎是由他们两人共同扶起的白环商行到底有多少漏洞,有多少可攫利之处,难道他不知道吗。
要怎样不择手段的使商行的利润最大化,难道他不懂吗。
那些只会傻笑的、擅自和他亲热打招呼的笨蛋们,难道他真的在乎吗。
他的命是最重要的。
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能做。
所以,被救出来的孩子们给予的糖果、亲手挖掘的水渠、熬夜写的销售计划、火光中的酣酒、与他大笑的同伴……
全部,都是不重要的东西。
……
那么。他问自己,为什么还在忍耐?
在第一条水渠修好之时,在第一瓶酒酿出之时,在他带人赶往无人岛之时,在抵上她性命的赌局之时……
千万次的机会流逝,千万次的机会到来。
他分明可以在她和他们轻信之时逃跑。带着那些无人防备的财富躲到任何一个小小的岛屿去花天酒地。世界如此之大,容得下他的藏身。
然而他忍耐至今。
不止如此,竟然没有拒绝她将水汽标记于自身。
明明他知道,这意味着今后无论他躲藏到哪里,都会被她找到。
那些所有环绕在他身周的人,束缚住了他的双脚。
究竟是为什么,在那巨大的海浪即将塌落淹没时,他会下意识呼喊她?
——“老板!”
甚至希望她,去爱上什么人。
人必须得有什么支撑自己活下去的锚点。
老板像个快要坏掉的瓷器,到处都是裂绽,内里空洞,没有东西填满早晚会碎裂坍落。
他不能眼见这件事发生。
得让她去爱上什么人。得让什么人去爱她。
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要是没有她,他理所应当会是一个成天仗势欺人坑蒙拐骗的大坏蛋,像只匍匐凶狠的野兽。
被痛骂被厌恶,孤身一人但有钱有势,这辈子都不可能加班。
同时,他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什么是自由、尊重、平等与发自内心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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