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先生终于露出了一个这么多天来最真诚的笑容来,他看着沈略,正正经经地回答:“若他还在,恐怕还要比我积极。”
他说的是实话,然而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这种可能性了。冯先生是个从来不爱和旁人探讨不可能假设的人,因为这显然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但如今提及刘青,却也因此露出了笑容。
窃火者刘青,你未弄懂前因,我将替你去寻后果。人生在世总有遗憾,但是我能减少许多。
几艘船上的人们都被聚集到了乘风破浪号上,此时船上多余的东西都被卸载下来,再加上这些天小岛上骤减的人数,一艘船竟然能够正好装满。
最后承载着人类生命的,竟然不是什么诺亚方舟号,而是一艘平平无奇的航船。这个时候的乘风破浪号已经加固了许多,它变得更加难以攻破,像是古时候的城墙一样坚牢。
它停泊在海滩边上,无声地等待着来人,用它身上凝固的时间来蔑视生老病死,即便所有人都死去了,它也可以凭借钢铁之躯,沉在海底等待新的探寻者的探访。
人们用尽量热情而又勇敢的态度登上乘风破浪号,章敦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岛上的最后两个活人。
冯先生冷峻地站在那里,站成了一座古板的雕塑,他神色肃穆地同章敦挥了挥手,像是告别战友一般。
约翰·科汀站在他的身旁,面带微笑,丝毫没有等待死亡的恐惧,反而带着些释然。
“我渴望死亡,那对我而言,必然是上天的馈赠。”约翰·科汀如是对身旁的年长科学家说道。
冯先生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有困惑不解:“有些人企望永生,而你渴望速死,人与人终究不同。”
约翰·科汀笑了笑:“因为我犯了一个错,我的永生不过是这个过失所带来的惩罚。”
冯先生没有说话。
约翰科汀只是把掌心的东西更贴近了心口,那是一小块鱼鳞,来自恩诺斯尾巴的尖端。他不否认自己的爱,亦不否认自己的错。
“再见了。”他们像是在同一群登上漫长旅途的友人告别,唯一的不同是他们将一去不回。
沈略的心思一往无前,她知道只要冲破海面,他们就能看见许久未见的阳光,那必然将灿烂地照亮每个人的脸孔。
小岛上的钢化玻璃瞬间破碎,深色的海水瞬间淹没了那些临时建立的棚屋,土壤与植物都杳然无存。
钢化玻璃分崩离析如同一些朝阳下的泡沫,然而下一秒,那些破碎的泡沫顿时变得坚牢无比,它们沿着那棵巨大的树,盘旋而上,如果细听风吟,你也许会听到少女的啜泣声,波涛裹挟着整艘船只前进——不是前进,是上升。
他们从深海出发,向着光亮前进。
那些深海的生命们从未见过这样航行的船只,他们从来是把船只扯进水中,却没有见过什么船只从
中向上浮。
最年长的海怪向着钢化玻璃伸出他的一只触手,很不幸,他软体动物的触手一下子被钢化玻璃截断了,幸而他的触手再生能力很强。
他有些遗憾地缩回了手,吟咏似的说道:“多么奇怪的造物呵!”
他们像是注视着曾经的钢化玻璃内的小岛似的注视着他们,注视着漫长通道中的他们。
沈略已经勒令过他们不要再往窗外乱看,怕的就是引起这种恐慌。
只有她一个人站船头,冷静地同深渊,同怪物对视。
只要船只升到了海面上,那么困扰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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