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被留在茶几上,如果夏洛克不去收,它们就会被永远摆在那里,直到长出微生物来。
而紧接着,这间公寓也会开始陷落,逐渐回到她来之前无机物一样的状态。
她的痕迹会被掩盖,一丝不留。
夏洛克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在那个咖啡厅老板死的时候,她也是以这样的姿势,坐在这个位置上,凝视着她再也不会回来的朋友。
她的痛苦,他雪上加霜。
所以现在,风水轮转。
……
他难以忍受似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那两个咖啡杯,打算到洗手池边把它们清洗干净——至少让她的痕迹消失得慢一些。
只是当他站在吧台边时,又停下了。
吧台,是她私人领地。
她无数次从睡眠中醒来,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长长的头发随意盘起,睡眼惺忪地去吧台边做早餐。
……
夏洛克久久地立在盥洗池边。
他忽然把咖啡杯哐啷哐啷扔在洗碗池里,没有再看那些破碎的杯子一眼,大步跨出了这片让人窒息的坟场。
……
你是一个骗子,路德维希小姐,你骗过了世界上最高明的侦探。
用过就扔,过河拆桥……谎话连篇。
……
矿泉水和蜂蜜酒是她的小把戏。
她大概也知道她撇下他赴险的行为有多么恶劣,于是她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
如果她活着回来,就可以说她已经给了他提示,是他自己没有看出来,从而推卸所有的责任。
这是一个简单到粗劣的暗号,她现学现卖。
如果不是因为月光下她衣袖滑落到手肘,露出了一截伶仃而精致的手臂……他没有理由会忽略这么明显的暗号,除非他的大脑因什么空白了一秒。
水r.
蜂蜜酒,mean.
连起来就是……an.
……。
等我。
伦敦的雾气终年不散,连阳光也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把人笼在里面,像笼着一层轻纱。
轻飘飘地,就要消失。
夏洛克凝视着她没有血色的嘴唇,就像凋零后失去颜色的玫瑰花瓣。
他冰冷的手指,终于抚上她苍白的脸。
他慢慢地在她身边躺下来,一只手越过她的腰,握住她细瘦的手腕。
而另一只手慢慢地穿过她漆黑的长发,让她枕在他的手臂上。
“你说过让我在广场等你……你说过你一会儿就回来。”
他就这么把她冰冷的尸体紧紧地搂进怀里,把头埋在她已经感觉不到脉动的脖子旁,蹭了蹭她的头发,平静地说:
“你是个骗子。”
他长久地抱着她,而她的侧脸在模糊的光晕中,就像要羽化了一般。
夏洛克一动不动地躺在她身边,长长的睫毛垂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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