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时候,余昭周末九点钟结束家教,会去附近的一家酒吧打叁个小时工。有一次在酒吧,有个客人找她麻烦,打骂也就算了,还要讹她的钱。
她每个月家教赚两千,酒吧赚两千,还贷要四千,每个月都是吃光用光,哪里来的存款。客人要她赔两万。两万,2后面4个0,天文数字。还债以来,第一次觉得天塌得这么容易。就在余昭手足无措的时候,文月站出来帮她解围,说何必为难人家一个小姑娘,叁言两语,风波平息了。
仔细想想,文月哪有关山熠长得帅,
那一天,她坐在副驾驶,轿跑行驶在高架上,在星夜里仿佛勤勤恳恳的蚂蚁。
文月说要送她回去,她凭着最后的理智说拒绝,文月笑着说,同样是陌生的司机,为什么不能选他。
余昭摒弃那些礼节和防范心,破罐破摔地,自己拉开车门,安静地坐在文月的后座。她看着窗外,流线型的保时捷隐蔽在黑夜里,只有被路灯一段又一段地点亮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在呼吸。
文月没有和她搭话,真的称职地当着一个司机。
在那样有规律的黑夜里,余昭望着高架不远处的灯火,有的顶楼贴上了灯条,勾勒出大楼棱角,有的叁叁两两亮着家里的灯光,有的不亮。Fαdiαишu.còм(fadianwu.com)
余昭看着那些逐渐离自己远去的小区高楼,心里难过着:那里是否有一盏灯是为她而亮的?
十九岁的余昭不知道。
她打工还贷,拉下脸,还要捧着自己的尊严,几乎是不可能。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就是黎明,她的光,来自钱。
刚坐进车厢,余昭尚且默默地流泪,哭得眼周是黑色的妆。打开车门,向文月道谢,她又恢复到那什么表情也没有的模样,只是眼妆漏了怯。
也许是很久之前,也许是这个时候开始,余昭开始学会露出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
“谢谢你送我回学校,还有在酒吧帮我,我怎么报答你?”
事后想起来,她还是会为文月说一句,其实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心思细腻,体贴周到。
“报答?那就……请我吃顿饭?这是我的电话,想好了打给我。”
文月是个极有耐心的捕手,他从不在十二点以后给她发消息,从不去她兼职的地方与她故意攀谈,或者从不在学校门口炫耀他的座驾,他愿意让余昭固执地保留自己的自尊心,即便那样的自尊心在外界看来是多么可笑。室友只知道她有了个“很神秘但很有钱”的男友,余昭莫名其妙收到一大束花,或是美味的巧克力蛋糕,大部分时间还是早出晚归,桌子和床铺的东西永远少得可怜,那些花,常常活不过叁天。
他们从不谈爱,也从不谈性。第二阶段,大约是余昭被文月看起来有点认真的追求打动了,难落窠臼地去市中心的博物馆,或是去湖边的美术馆看展览。偶尔,余昭也会受邀去高档酒店的游泳池里和他比赛自由泳。他们是玩伴,是好友,然后才是恋人。余昭说服自己,她没有占他便宜。
她怎么能拒绝那样的一位男友?他博学多才,富有却不张扬,他是多么尊重她,从物质和精神上让她充盈。
终于,像每一只被被煮得皮开肉绽的青蛙,一开始下锅,她只把自己交给他,作为一种礼物。
有了第一份礼物,就有第二份。她开始忍不住地拍照片,有时是他在看的书,有时是他在看书,有时就是他。
文月在浴室里抱着她,她就正对着镜子。原来“余昭”和“余昭”,叫起来能有这么不同。现在的余昭媚眼如丝,像她的四肢,就像柔软的藤蔓,牢牢地依附在文月这颗大树上。她理当是一株不具名的杂草,生长在墓地或是荒野。又或者,她自诩是沙漠里的一株红花,在最灿烂的逆境盛开后死去。可是她要屈居于大树之下,可她竟然觉得,这样娇弱的样子很美。
一开始,他们算得很清楚,就像越缺什么越要证明什么,余昭从不要他一分钱。后来文月总以自己需要的名义让她参与进自己的生活。
来帮帮我吧,公司人手不够用。
能帮我带顿饭吗?
U盘落在酒店了……
渐渐地,她开始习惯以文月的方式生活,或者说,开始习惯生活在文月的生活里。
再然后,就是文月的妻子找上门,像每一个俗套的出轨故事里,永远是女人报复女人,她的头发被薅得掉了一大把,她的脸上都是鲜红的血痕。头发和体液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她的额头上磕破了一块,姗姗来迟的血滴在床单上,终于开了一朵花。
说到这里,关山熠忍不住发问,说:“所以你才要那么勤换床单吗?”
余昭喝完马克杯里最后一点红酒——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听从这家伙的建议倒在马克杯里喝。
“算是吧……”她囫囵两可地说,“你最好奇的居然是这个吗?对于我当小叁这件事没什么别的想法吗?”
两个人坐在阳台上,都喝得有些微醺。
余昭还穿着刚洗完澡换的睡衣,她连护肤品都没擦,前脚应嘉磊还在勾引她——实在不知道除了“勾引”还能怎么准确表达——后脚关山熠就掏出一瓶红酒说到阳台聊聊。
谁叫余昭就爱喝这一口红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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