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珍对苏然的到来有些意外。陈焕庭和白素分手后她一直耿耿于怀。杨素珍对白素还算满意——她懂事体贴、工作稳定、温柔孝顺、长得也漂亮,与儿子又是初恋复合、知根知底。每次来看望杨启明总是拎着大包小包,来了鞍前马后地跑来跑去,一点不娇气。除开是单亲家庭这一点,其他方面杨素珍真还挑不出什么缺点,所以也不断催促陈焕庭早点定下来,至少给杨启明一个临终交代。可没过多久,儿子告诉她与白素已经分手,她惊讶不已。他们两家已经坐在同一张桌上吃过饭了,怎么忽然分手了?她给白素打电话,那头哭哭啼啼,肝肠寸断地控诉陈焕庭抛弃了她。她听得一肚子气,再反复追问儿子,陈焕庭本不想多说,实在是被问得烦了,只好坦白是信任问题。虽然一笔带过,杨素珍当然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便也不再多问,哑然叹气。
但这件事她一直没告诉杨启明。
所以当她见到陈焕庭带着苏然领着礼盒来的时候,除了惊讶,还有一丝欣喜,眼里不断瞟过陈焕庭,传递着信息:这谁?女朋友吗?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陈焕庭无视杨素珍的表情,只简单介绍道:“妈,这是我研究生时期的同学,苏然。她……”
陈焕庭还没说完,苏然便笑着接过去:“阿姨您好,我这两天来c市出差,听闻陈焕庭外公生病了,便来看看。没提前打招呼,有些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杨素珍赶紧招呼她坐,“小苏,你看你这么客气,来玩儿就是了,还带什么东西。他外公确实情况不是很好,现在睡着……”
“没事没事,”苏然说道,“我坐会儿就是”。
两人寒暄几句,苏然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陈焕庭,转换了话题:“阿姨,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件事情。我是一名记者,现在在做一个a市九十年代下岗工人的专题,昨天在金铭路采访原来医药公司的职工,偶然碰到陈焕庭,听他说起他的小姨也曾经在医药厂就职?”
杨素珍愣了愣,神情有些黯然:“是的,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她很早就去世了,很年轻,才22岁,难产走的。我妹妹,命不好。”
“那……当时厂里有没有给职工家属一些慰问补贴?”苏然旁敲侧击。
“没有,”杨素珍摇头叹息,“她当年遇人不淑,爱上一个混混,两个人没领证就同居了。厂里的人都排挤她,领导也对她不好。我妹妹大着肚子,临了要生了那个混混还在外面打架斗殴。最后是一位她的同事送她去医院,可她没结婚害怕去正规医院,去了外面一个小诊所,后来……”
杨素珍叹一口气。
苏然像是被她感染,鼻尖通红,默了半天才问:“那后来呢?”
“她死于大出血。孩子在肚子里呆太久,没出来就死了。”杨素珍眼眶发红,“我记得那时是十月,天气还热,可是我听到消息,大病一场,晚上都盖了棉被。”
苏然抬头,与陈焕庭对视一眼。
陈焕庭问:“妈,那个孩子真的死了吗?”
“是的,”杨素珍点头,“你外公去收拾的后事,那个孩子和你小姨葬在一起的。”
苏然神情一下冻结,就像是时间在她脸上按下了暂停键,她认真地看着杨素珍的脸,仿佛有些难以置信。直到陈焕庭的手悄然抚上她的肩,她仿佛才回到人间,抬起头,跌入他深深的目光。她缓缓往后靠回座椅,感受到四肢端部的无名发麻。
原来不是她。
不是她。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