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仁说,那时候汽渡驾驶员是很威风的。
江城三区六县,有一区二县在长江对岸,汽渡的桥梁作用不言而喻。
更别说他终于落了城市户口,有了铁饭碗,以后有国家给养老。
汽渡给他带来了户口,生计,尊严,也给他带来了爱情和家庭。就是在渡轮上,他认识了我妈妈。
他们相遇的故事我爸爸从没讲过,但我听妈妈讲过很多回。
故事很简单,有年夏天,十八岁的江城女孩林卉从江对岸探亲回来,搭船过江。渡轮上整整齐齐停满了车辆,行人不多,三三两两。
她独自站在船舷边,舷外江水滔滔。
那天江风爽朗,她穿了一件白裙子。我父亲坐在高高的渡轮驾驶室里,透过雨渍还没擦干净的挡风玻璃看到了她。
我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毫不怀疑他会对她一见钟情,因为她是个美人。
我母亲林卉出身工人家庭,外公外婆是钢厂的工人。她认识我父亲时,在市第二服装厂上班。
我父亲李康仁对她一见倾心,打听到她的厂子后,展开了漫长而热情的追求。
他特地买了辆自行车接送她上下班,还专门买了套西装穿上。
他玉树临风地站在厂子门口等她,引得上下班的女工纷纷侧目。虽然他模样不错,但我母亲林卉被他这攻势吓到了。
她不上他的车,他很聪明,就推着自行车跟在她旁边走,给她讲笑话,邀她看电影,请她吃冰棍。
我长大后知道了一个道理,有些女生很难追,可一旦追到手,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把之前你对她的好加倍地还给你。
我母亲林卉就是这样的女人。
被追求了一年后,她爱上了李康仁,爱得深沉,爱到领证前因一件小事争吵他打了个她五个耳光她都原谅了,最后还是跟他结了婚,为他生育了孩子。
我从出生就住在航运公司的职工筒子楼里。
筒子楼有六层,一层户人家,一条笔直的走廊上两个楼梯间。
不论你走到哪里,都跟鬼打墙一样。清一色的晒洗制服,左胸印着蓝色的「江城航运」字样。
清一色的木窗、印花玻璃、白绿墙壁,堆满了煤球的楼梯间。
哪怕随意走进一扇门,眼前也是统一的一个大开间,兼具厨房客厅餐厅小孩房的功能,外加一个卧室。
开间摆设都一样,铁煤炉,火钳,半球电饭煲,带纱窗的木碗橱,缠着麻绳的洗脸架,架子上搭着毛巾,上层放着一家人共用的脸盆,手边香皂架,下层放着脚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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