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人,抢救也是白白浪费钱。
然而一整套房子的钱扔下去。
最后还是没能挽回戚妈妈。
不但人没了。
反而倒欠医院十几万。
当年的主治医生心善,看父子俩浑身上下就剩套衣服,没让他们立刻还钱。和领导沟通之后,到银行开了一个户头。
允许他们慢慢偿还。
“我爸一开始还往里面打钱,后来……”
想到戚从峰的行径,戚野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鲜有的冷笑,“后来就装着不知道这回事儿,全是我在还。”
所以那些卖炸串、卖烤红薯、打工捞鱼洗盘子得来的存款。
戚野自己根本没怎么动。
留下能保持最低生活限度的钱,剩下全部打给医院。
“我妈不喜欢欠人情,我也不喜欢。”
秋日阳光过于刺眼,戚野飞快眨了眨眼睛,“要是不还这笔钱,就好像……”
就好像他不记得妈妈一样。
戚野其实真的不太记得妈妈的长相。
辗转多年,当年拍下的老照片,甚至戚从峰的结婚证,都在奔波流浪中遗失。
唯一记得的,就是女人轻轻柔柔的嗓音:“小野乖,妈妈去姥姥家还钱,回来给你买蛋糕好不好?”
一个特别稚嫩的声音说:“好!”
再见面时。
他没看到妈妈的脸,只有一只从白布下露出的手。
苍白的、毫无血色,和冬天的雪一样冷。
“没事。”
说到一半说累了,戚野索性坐下。不怎么讲究,干脆把纸壳往地上一扔,直接坐在上面。
抬眼看见女孩抿紧的唇,努力扯了扯嘴角,“我昨天算了一遍,再有两三万,就能还清了。”
还清之后。
戚野再也不想欠什么东西。
如同最初拼命抗拒许愿他们的好意,欠人情最后落得的下场,他在妈妈身上看得很清楚——
如果没有欠人情,她不会嫁给戚从峰;如果没有欠人情,她不会月子没做完便出去工作还债。
如果没有欠人情。
她不会在那年坐上回娘家的大巴车。
没有车祸,没有抢救。她会活下来,推开门,带着廉价的植物奶油蛋糕,笑眯眯问他:“小野,猜猜妈妈给你带了什么?”
戚野不太愿意回想这些细节。
眼睛有些酸涩,他垂眸,盯着纸壳上“内有易碎品,小心轻放”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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