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下来后,他又重复一遍刚刚的行为……
“我……爸爸算了一下你到来的时间,你现在六周左右,那你应该是我回国的第二天种下的,也就是三周之前。我不想用数据来形容你的到来是多么神奇,我保证我们做好了措施,那明明也不是你妈妈的危险期……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真的很复杂……叫你小桃子好不好,你可能是个小姑娘,对,我觉得你应该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如果是小男孩,那名字我暂时还没想到,你就算是个小女孩儿吧……对不起,爸爸……爸爸语无伦次了,抱歉啊宝贝儿,爸爸妈妈可能不能留下你了,因为……因为爸爸妈妈之前就做过一个很严肃的决定,我们……对不起小桃子,真的很对不起……”
陶溪和的眼泪轰然落下,因为她代入进去了,因为季医生哽咽了……
他们认识二十四年了,她第一次看见他哭。她第一次看见她的季霆哥哥哭。
“小桃子,我跟你讲讲妈妈的故事吧。你的外公外婆是这个天底下最狠心的父母,他们没有让妈妈感受到过父母的爱,妈妈是一个不会喊爸爸妈妈的人,她很可怜对不对?不过她一点也没有把我很可怜写在脸上,她是个非常阳光非常乐观的女孩儿,她很优秀,很酷,活得很通透,我想,她不需要依靠养育一个小孩儿来治愈自己的缺失,我也不认为人一定需要靠着抓住缺失的东西来弥补没得到的遗憾,这个过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好,一定就能弥补遗憾,这个道理太深奥了,你肯定听不懂,那我换个方式说吧,小桃子,其实你现在从生命科学和医学的范畴上来说,还不算是个……不,爸爸这样说很残忍,对不起,爸爸好像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季医生又停住了,他咬住嘴唇,双手交叠撑住额头。
低声抽泣的陶溪和正想关掉视频,里面传来这样一句话——“小桃子,你会长得跟妈妈一样可爱吧。”
“小桃子,你会长得跟妈妈一样可爱吧,爸爸八岁半的时候就认识了妈妈,妈妈那时候才三岁,小小的,坐在矮矮的凳子上乖乖的,第一次见她,我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她在等人,我问她等谁,她摇摇头,过了会儿,说哥哥……爸爸觉得她在等她的妈妈,可是她总是什么也没等到。妈妈的身体也不是特别好,她是早产儿,出生时只有四斤,她还在月子里的时候就做过一个疝气手术,你太奶奶说她伤了元气,她长大后很积极地锻炼身体,不过体质还是偏弱的,她十二年那年还做了一个胶质瘤的手术,儿童胶质瘤发病很凶险……她上过手术台,她其实是很害怕医生的……哦对了,爸爸是医生,爸爸曾经给一些阿姨接生过,怀孕和生育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有的还非常危险,妈妈们都很不容易……”
陶溪和没敢听完。
她哭得鼻子和喉咙全部塞住,眼睛每隔几秒中就模糊一次。老太太闻声醒来,问她怎么了。她说不出来话,爬到老太太床上抱住她,慢慢地才压抑了哭声。
这一夜,她都没有睡着。
季霆这夜上了台紧急手术,患者76岁高龄,脑梗,送进来时已经神志不清。病患几个子女在做手术前争论不休,手术成功后,又第一时间激烈商榷分配支付手术费用等问题,医护们个个疲惫不堪,无暇理睬,任由他们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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