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怜不够爸爸,抱着爸爸不让穿寿衣,死死拦住他。像以前无数次爸爸护他那样,他要护住爸爸。爸爸太可怜了啊。
贺琴一直在哭,哭得面前朦胧。
周雯一个人治不住游星,贺文舟来了,贺家琪来了,他二叔来了,他们都治不住游星。
贺文舟望着姑父,原来一个人是这样死去的,死亡的意义震撼了他。他看着以往莹润光泽的姑父变得青白枯瘦,两只眼窝陷了进去,薄薄的脖颈支着一个大头,身子都僵硬了,死直死直的,不好穿衣服。给他穿好了一只袖子,又不好套另一只。裤子更是难穿,像一具没有魂灵的干瘪画皮,他意识到,他永远地失去了姑父。
姑父是他半个爸爸,他和游星一样,再没有爸爸了。
贺文舟的眼泪落了下来,他很少动真情,和他那双精明父母一样,他游戏人间,可是游为民是他内心柔软的角落。
他还小,没修得和大人那样坚不可摧,命运击中了他内心柔软的角落。
他落下泪来。
游星哭了个声嘶力竭,贺琴哭了个天昏地暗,他哭了个眼泪不止。
他止不住眼泪,没想到啊,他眼泪那么多,流了还有,有了还流,滔滔不止。
可是游为民配这些眼泪。
他那么亲,那么好,什么都不为,一心只对他好。好到最后,不得善终。
设灵堂拜祭那天,游星跪在地上烧纸,贺文舟陪在他身边。这些天,游星一句话不说,要跪就跪,要坐就坐。那个活泼好动,没心没肺的小子,好像永远留在昨天了。
大人们都在外面忙,贺琴有了一点魂灵,也勉强在忙。她不能想,一想就后悔,一想就悔死恨死,掉下去魔怔了。游为民和她是少年夫妻,一路恩爱,两人之间不少拌嘴却从没有红过脸。她的丈夫啊,她的神明,全部都熄灭了。
她不爱孩子,孩子也不爱她。从来都是丈夫平衡其中,来往沟通。如今只落了她和孩子相对,两个孤独至死的人。
贺琴忙完也发怔,晚上不肯睡觉,周雯陪她睡。贺文舟陪游星睡,都睡在他家。贺家琪撑起了天,奔走忙碌。
夜里,游星睁着两只大眼睛,想他只是来贺家借宿,回去爸爸还在。
爸爸总是来接他的,他不来接,他大可以跑回去,又不是没有脚。
贺文舟也想姑父,想那年夏天,姑父教他和游星游泳,他们在水里狗刨,游星水性好,很快学会乐半天。他不行,他刨啊刨,呛了几口水,波光粼粼的水面淹没了他,他没来得及心慌就被姑父抓着脖子提上来了。他姑父还把他抱在怀里,像个唠叨的老人,想给他叫叫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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