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内阁议完事已近傍晚,宫门在暮色中落了锁,沈筠斋的轿子和庞大人一路同路,快到旁府,庞大人的轿辇七拐八拐钻入窄巷。沈筠斋收回挑起幕帘一角的手指,让轿子继续走。
庞缓年近不惑方中了进士,庞夫人是糟糠之妻,替他侍奉双亲、生儿育女。
糟糠之妻不下堂。
沈筠斋知道庞缓是去找他养的外室。
轿子经过旁府门口,沈筠斋不知怎的,心中微动,又挑开幕帘来看,正看见庞夫人和提了灯笼的侍女在等。六月傍晚,仍是燥热。青石街砖,遥遥迢迢,空空荡荡,望不尽的路。
车马不停,朝沈府驶去。
沈筠斋想起,这是本月第三次有人试图往沈府里塞妾室。
随后,他想起元卿。
01
沈府门口没人在等,只两个守门的家丁,已挂了灯笼。
他不喜这些表面功夫,沈府也没这规矩。沈筠斋径直回到主屋,余光看见元卿侧坐在软榻上,隔着个五子棋盘,逗婉意在玩。他先去屏风后面换了常服,没让人帮忙。出了屏风,接过婢女递上的脸巾,擦了汗,洗去一天的风尘。
他走进小室内,元卿背对着他,屋内的大白瓷缸里盛了冰,他却还只穿了一袭玉色的纱衣,轻薄的遮不住肤色。如墨的长发被他用一根简单的玉钗挽起,几缕碎发贴在修长的颈上。腰带松松系在腰间,看不出已经四个月的身孕。
元卿执白棋,纤细的胳膊支着下巴,看着满盘狼藉,在想怎样跟上女儿的想法,如何放水输给她。
“阿父…父”婉意先看见他的,粉嫩的小脸上绽出笑容,短短的手指在空中指着他,黑玉做的棋子就握不住的落下来,砸在棋盘上,激得满盘棋子都震了震。
元卿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抚着胸口回头,正好对上沈筠斋的眼睛。
“回来了。”
元卿有些局促地放下裙摆盖住白袜,作势要下软榻一面去找鞋。
沈筠斋过去伸手抱住女儿,居高临下看了眼棋局。
看不出女儿的路数。
两三岁的小孩儿最不好带,话说不甚清楚,想法又多,最折腾人。
“今天和娘亲做什么了?” 沈筠斋抱着她掂掂,又沉了。
“下…下棋。捞小鱼,娘…做的杨梅饮…放那里,冰的。”她掰着指头数给他听,指了指盛冰的瓷缸。
沈筠斋抱着婉意转去瓷缸那里,往里看了看,里面放着盖着杯盖的茶盏,正在冰着。他回头看了眼元卿。他已经穿好了鞋,脸有些微红,他开口像是想转移他的注意。
“我们吃过了…菜还在小厨房温着,我差人去拿。”
元卿说罢就要转身,沈筠斋轻松地单手抱住女儿,另一只手拉住他的衣摆,对下人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就有人端着碗盏送上来。
“婉意去把杨梅饮拿来。”沈筠斋放手让女儿去做,两个杯子她分两趟拿,跨过台阶的时候元卿心都悬到嗓子眼,生怕她摔了碰了。
“好冰…”婉意够不着桌子,递给沈筠斋,捏了捏耳朵。
沈筠斋看了眼元卿,后者心虚地低头,小声辩解:“也没有那么冰…”
沈筠斋掀开杯盖,没几下喝完了。酸爽冰凉的杨梅饮很是解渴开胃,他又去拿第二碗,察觉到妻子的视线几乎是黏在他手指上,沈筠斋将杯盏推远了。只说:
“放温了再喝。”
02
元卿怀孕后,府上的饮食就都跟着当心起来。油腻辛辣的都不要,以清淡为主。沈筠斋吃了碗清淡的鱼片时蔬粥,配鱼鲊和盐豉。
婉意趴在元卿膝头,好奇地伸出手摸摸娘亲微微凸起的肚子,知道里面有小妹妹。
“妹妹,等你出来以后,我把我所有的绢花都送给你。粉色也给你哦。”
婉意认真地保证,元卿忍不住微微笑了,轻抚着她的头顶。
沈筠斋闻声抬眼,元卿每次笑的时候,嘴角就有个浅浅的梨涡。
庞缓今日说要替他物色一门好
元卿和他一同到屏风后面,脱了外衣,露出白皙成熟的身体,轻薄的纱衣在他脚边落成一个圈。
元卿不知道他这是不是拒绝了。
沈筠斋看他似想事情入了迷,手指伸进水面拨弄了两下,用温热的手抚着元卿的肩头轻轻安抚。
“沈府有婉意,还怕不够热闹?”
跟他说明缘由,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信任一个陌生人。只是直觉沈筠斋并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沈府没有长辈,但母亲来看自己时,也是说过的。
“嗯?”沈筠斋俯下身,贴在他耳边才能听清他若有若无的呢喃。
沈筠斋的手,拿过笔,也持过御赐的剑,奔波劳苦,指尖有薄薄的茧。他的掌心温热而有力。
识字还懂看账,是能帮着管家的。
“我已经派人去找宁嬷嬷了,别担心。”
“筠斋…”元卿仰头,眼睛半闭着看他。
他今天下午的时候就觉得出汗有些黏了,只是当下沈筠斋不在,他挺着肚子不放心一个人洗,只能等沈筠斋回来帮他。
04
本以为,只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能这样平静地度过一生,没有想到新皇登基,一道圣旨将他们二人连在了一起。
“嗯。”元卿点了点头,烧得热热的水很舒服,舒服得他微微眯起眼睛,脑袋靠着桶壁发呆。
他说着像是要睡着了。
在沈筠斋看来,元卿胸
沈筠斋当下的确有几分意动。
这是庄王府郡主的秘密,沈府里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他总是觉得…亏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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