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考古临近收尾工作时,各种电视台和门户媒体蜂拥而至考古现场,由诸多教授和专家坐镇应付采访,资历尚浅的程以岁因此获得了为期四天的宝贵假期。
时至今日,她已经把这来之不易的假期睡过去了一半。
日上三竿,手机响起,程以岁头昏脑涨的睁眼,一个陌生号码映入眼帘。
“喂。”
对面的声音带有一点兴师问罪的起伏:“喂,我是X通快递的,我刚刚去中漾花城7单元401敲门,人家说不是他们的快递啊?”
这样的电话不是第一次打来,程以岁见怪不怪:“你去的是北区,我地址上写的是南区。”
“啊?”快递员熟练的装傻,“南区在哪里?你说的是N区吗?”
“南区是……”程以岁正要口述地图,耳畔响起了雨滴打在玻璃上的淅淅沥沥白噪音,轻而浅,她顿了一下,“没事,你在那里等我吧,我去取。”
闻言,快递员的声音霎时轻快起来:“哎哎好嘞,那我就在快递站这边哈。”
程以岁走出房间门,把客厅正在做有氧操的程母吓了一跳,她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指向十点的挂钟:“哟,今天这么坚强,起这么早啊。”
程以岁被“坚强”这个形容词逗笑,刚睡醒的声音夹杂在破窗而入的雨里:“我爸呢?”
“去跑步了……”赵嘉华说到一半才想起外面的天气,整理着身下已经被磨到看不出原本花纹的瑜伽垫,改口说,“看这天应该是去室内羽毛球馆了。”
程以岁“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除了她爸偶尔会抽烟之外,她父母活的比她这小年轻都健康。
她转身去卫生间里漱了个口又随便擦了把脸。临出门前在睡裙外面裹了一件薄款长风衣,戴上渔夫帽和口罩,一边换鞋一边问:“我去北区那边取快递,你有放在驿站的没?”
“有俩,你报我手机号就行。”程母说,“唉,现在指望快递送到家真是越来越难了,等回头咱们这拆了重盖就好了。”
“这事儿绥陵还没发现的时候就开始指望了,考古结束之前能有个准话就不赖了。”程以岁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副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对了,厕所的窗台上长了霉斑,等雨停了记得清理一下啊。”
说完,她撞上家门,力气没控制好,震掉了一块摇摇欲坠的墙皮。
程家所在的雨花城,原本是城中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破旧小区。五年前,马路对面的旧区拆迁,平地起高楼,转眼成了一座座繁华林立的商品房。
其豪华程度,把她家衬托成了半个贫民窟,连本来的小区名字都失去了,被称为中漾花城南区。
一旦到了下雨天,土路泥泞,快递都不爱送到这边,因为走了他们这边之后,再去送其他高档小区踩脏了楼道,人家那些办实事的物业是要骂人的。
程以岁不是不知道快递员心中打的什么算盘,只是体谅底层人员的不易,她无心计较,正好也睡够了,走一趟就走一趟。
土路上被邻居铺了红砖,穿着短靴踩过去也不至于脏了鞋。只是踩到最后一下时,泥水湿滑,踩上去时砖头往前平移了半拳的距离,多亏程以岁反应快,迅速调整重心,这才没摔在泥里。
心跳因为这一脚打滑而疯狂加速,她拍了拍自己胸脯,惊魂未定的小声嘀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雨天城管鲜少出动,黏腻潮湿的地下通道里横七竖八睡了好几个流浪汉,程以岁收了伞,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从熟睡的他们身边跨过去。
从昏暗的甬道里出来时,俨然是另外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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