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不堪席卷了整个夜晚,春福将孩子安顿好,和季成说了两句话就沉沉地睡去。季成本来还想宽慰她两句,见她这副样子心也软了几分,她身单力薄跟着自己来到这陌生又拘束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站在身后任风吹雨打都不变色,他看不下去,也舍不得。往后但凡母亲对春福有半点刁难,他觉不会忍着。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有些事情只在看不到的地方发生,就算他再怎么防也不能一直守在春福身边。
第二天一早,穆夫人派了雨霞过来伺候,季成淡淡地看了一眼,叮嘱道:“你要是有什么不舒坦不要忍着,等我回来记得和我说,不要委屈自己。”本来两口子该是去给穆夫人行礼,春福是穆家的媳妇认认祖宗也是应该,只是穆夫人以春福照看孩子不便,铺子里的事又跟着忙起来了,便免了晨昏定省的那套。季成想着春福也能自在些,便没有说什么。
春福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她哪能让别人欺负了去,最多别人扔石子她扔砖头砸回去,“礼尚往来”的道理谁不懂?不管什么时候谁都别想从她这里讨半分便宜。
在高门第里待惯了极容易沾染主子那套脾气,完全不知自己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鬟,倒是一致看不起春福这个命好的村妇。春福虽极少让她们帮着做事,却也免不了受些送东西不及时的小刁难,不过春福没有气急败坏,也没和季成告状,依旧笑脸相待。
她看得清楚有个叫兔环的丫头总在别人刁难她的时候躲得远远的,连看都不看一眼,她却觉得十分有趣,在念念睡着的时候走到她身边开门见山地问:“你怎么不和她们一块去玩?”
兔环彼时正在泡茶,听到声音垂着头:“她们忘了她们的身份,奴婢没忘,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在穆府干活的这几年不犯错就成。您是二爷的夫人,是主子,奴婢就该伺候着。”
春福失笑,这座府里她大概是第一个将她当做主子的人,没再多说什么回去看孩子了。她身上穿着锦衣华服,戴着上好的首饰,给不知情的人看来完全是一个富家太太,可她出身在村庄里的身份让这些人嘲笑不已。她如今倒是能明白现代社会村里的孩子再遭受别人冷眼相待时是何场景,在她看来却没什么高贵不高贵可言,出生地并不是谁能选的,有些人即便出身再好不成器,而有些人出身贫寒却成为一代帝王,她不在意,让她们说去就是。但是她对兔环却有几分好感,平日里会用自己的银钱赏她。
穆家的东西并不属于她,她不会争也不会抢,她有属于自己的体面,别人不知,她自己知道就是了。活着向来是活给自己看的,别人口中的好坏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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