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惧交加中,她杏眸中氲起水雾,冲裴砚盈盈福身,攥紧指骨,竭力稳住心神:“大人,民女迷路了。可……可否劳烦大人指条明路?民女想去袁……月老树下,就是那株千年青檀树。”
她口中说着官话,却带着淮兴府软糯婉转的本地口音,不违和,却能听出,明显是本地人。
迷路?裴砚指尖微动,一下一下轻敲刀柄上冰凉的蛇首,凉意顺着指尖钻入骨血。
他睑裂微微眯起,再次探究地打量温琴心,细品她话里的可信度。
大人在想什么?该不会真怀疑她这个样子能是倭寇?
想起话本里,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人的话,温琴心眸中雾气越蓄越浓,眼前什么也看不清,几乎要落下泪来。
此女演技拙劣,兴许正是被倭寇收买,出来混淆视听,调虎离山的。裴砚不相信,一个本地人,会迷路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正思量着,是杀还是抓,忽而,他耳尖微动,猛然朝远处望去。
一阵急剧的破空声后,类似烟火的东西在天穹炸开,不及烟火好看,却很璀璨耀目。
那是什么?
疑问自脑中闪过,未及细想,温琴心倏而被一股大力扣入臂弯,夹在身侧。
泪意登时消散,眼前一晃,帷帽掉落一处屋顶,啪嗒一声响。
温琴心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高度,双足踏不到实地的感觉让她越发惊惶。
一时顾不上冒不冒犯,她忙闭上双眼,纤白细指攥紧裴砚身上的玄色锦衣。
耳畔急速的风声卷动她发丝,一下一下拂过他身前,人首鸟身脚踏银蛇的玄冥纹时隐时现。
指腹触到他衣料上微凸的灵蛇绣纹,温琴心一颗心高高悬起,似能感到项上人头摇摇欲坠。
若是听姐姐的话,在银楼里等着,这会子,她应当已然回府,吃到可口的菜肴。
稍稍一想,温琴心便觉鼻尖酸涩,她该同姐姐多撒撒娇,求姐姐同她一道去月老树祈愿的。
玄冥卫大人似未将她当个活人对待,有力的臂夹得她骨头疼,直到被放下,骨头仍隐隐作痛。
“人呢?”裴砚放开温琴心,抬眸,随意扫一眼头顶金漆乌木的招牌,嗓音冷冽。
夹着她飞这么远,竟然没听出一丝气息不稳,温琴心诧异之余,又多一丝畏惧,垂首顺目,半点不敢乱动。
“在里面,似乎一早就躲进去,被属下们发现后,劫持楼中掌柜,要属下们放他出海,请大人决断。”同样着灵蛇锦衣的男子,行礼禀道。
若是在僻静处,他哪会受此威胁,搭上一个庶民,弄死倭寇头子,也是赚的。
偏偏此处围观者众,大人又交待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滥杀无辜。
就怕逼急了,那倭寇头子血洗银楼。
“袁记银楼。”裴砚望着牌匾上的字,淡淡念出口,语气里有一丝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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