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远瘸着一条腿,走过去推开窗户,任由雨点和寒风灌入禅房,击在他不算厚实的僧衣上,猎猎而动。
“你忘了你的本分。”
“……”甲一沉默。
“你是守陵人。最不该动的脑筋,就是挖掘皇陵。”
甲一低吼,“我没有法子。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如此。时雍必须回来,她还有两个孩子,你是没瞧见,是多么好的两个孩子,他们不能没有娘,阿胤不能没有她。”
“荒唐!”
觉远冷声沉喝,直视着甲一。
“他们有娘。宋阿拾就是他们的娘,赵胤也有妻子,锦城王妃名叫宋阿拾,是鼓楼宋家的女儿,也是通宁公主的养女。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你明知道不是。”甲一冷声道:“生下孩子的不是她,阿胤喜爱的不是她!”
“喜爱?”觉远皱眉看着甲一,许久才若有所悟地道:“你入魔了。爱而不得,与子共情。”
甲一那一口浊气差点没有收回来,直接朝觉远脸上吐去。
“胡说八道!我看入魔的人,是你这老和尚。”
觉远道:“你心仪皇陵里葬着的那位,却又想亲手去挖她的坟?何其忍心?”
甲一提口气,冷冷道:“我是为了拯救她的儿子。若是先皇后在天有灵,绝对不舍阿胤如此受苦,更不会忍心看着苌言和临川失去娘亲。”
“那只是你的执念。”觉远冷眉冷眼,一句一叹地开导他,“你摆不清你的位置了。甲一。这冷风冷雨都吹不醒你吗?你不是赵胤的亲爹!你该忠心的是先帝,你不该做出如此荒唐的妄想——”
“不!”甲一怒斥,“他从出生起,便是我儿。他会喊的第一声爹,便是喊我。我是他父亲,我是。为人父母者,无不为子女计深远,老和尚,我可怜你,孤家寡人,一生一世也体会不到这般情感,我可怜你,教出来的徒弟,一个比一个背叛更狠。因为你只有所谓的仁慈,却不懂大爱。”
觉远胡子被气得一抖一抖,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方才说错了。”甲一突然改口,眼睛冰冷地盯着觉远道:“我今日来,不是与你商议的,而是支会你一声。我要那面桃木镜,为帝后陪葬的桃木镜。”
说罢他转身,捡起地上的斗笠和蓑衣,大步离去。
“甲一!”
觉远唤他不应,想追,腿脚又不便,突然一下便怒了,再无宝相端庄的模样,而是气恨咬牙。
“你可知此举,将会引发什么后果?”
甲一不回应,哼一声,迈过禅房的门槛儿,将木门摔得砰声作响。
“没用的,镜子你拿不到!没有任何人可以拿到。”
门在背后重重合上,甲一走得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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