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郡主费心了。”
“知道就好。”苏小冬皱皱鼻子,“等下山了,你什么都得听到我,让你吃饭就乖乖吃饭,让你睡觉就好好睡觉。”
“这么霸道啊。”宣宁轻笑,笑意攀上嘴角却只停留了片刻。苏小冬觉察怀里的人身子卒然一僵,仔细看去,只见宣宁眉头微蹙,额头上又密密地渗出一层冷汗来。她帮不上忙,只能不停为他拭去身上的汗水,抱紧了他陪他熬着。
这一波发作似乎比之前要更持久些。
宣宁咬牙忍了片刻,脸色一径差了下去,一贯血色浅淡的嘴唇泛出青白的颜色。他握了握苏小冬的手,断续道:“给我,讲一些,你的事吧……”
“我家里有一个娘,我爹在我还没出生时就去世了。听说我爹还在的时候,皇伯父和他关系最好,大概是看我可怜,皇伯父待我特别好。我小时候顽皮,好几回我娘气得要罚我,跟在我身边的丹蔻就偷偷去报信儿,不出半个时辰,府里便会接到皇伯父召我进宫的旨意。我还有个舅舅,他在澹州,叫做苏槙,你大概听过他的名字。他待我也好,可他年轻时腿上受了伤,不良于行多年,我这趟偷偷跑出来潜在赵家,就是想打探出洗髓续灵汤的药方,送给他做寿辰礼物的,然后我就遇见你了。”
苏小冬把脸颊贴在宣宁脸颊上,轻声道:“我忽然想到,我六七岁的时候每日里烦恼的不过是背不住先生教的诗文,练不好帖子上的字,阿宁,我要是能在那时就遇见你该多好,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分给你一半,包括我的烦恼,也包括我的欢喜。”
“你那时都为什么样的事欢喜?”
苏小冬闭着眼睛回忆了片刻,老老实实回答:“我记不清了,大概是因为一只哥哥们抓回来的小野兔,或者是一颗宫里新赏给我的夜明珠之类的稀奇玩意儿吧。”
幸福甜蜜的日子总是快如流水,从眼前匆匆奔流而过,很偶尔很偶尔才会因为一条跃出///水面的漂亮鲤鱼,让人稍稍记住某个时刻。而人生中至暗时光却如缓缓流淌的泥浆,每一刻都迟滞煎熬,待它远处,地上仍久久地留着一道灰扑扑的印记。
“我记得。”宣宁道,“六岁前,我因为邻居家的春蚕吐丝结茧而欢喜,因为山林里的树结了酸甜的果子而欢喜,因为父亲夸我一张帖子摹得好而欢喜,那时琐事里有许多意趣虽然微不足道,可六岁后我便再没体会过了。后来,能令我欢喜的便只有一件事,活着,不仅是我自己活着,让我身边的人一起活着,我还想让大哥也活下来。”
“究竟为什么,你对你大哥那样好?”这句话在苏小冬心里压了许久,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就是只因为,他曾经为了找你,摔坏了一双///腿吗?”
宣宁点点头,想了想却又摇头:“不止是因为他的一双///腿。”
宣宁按着心口轻轻咳嗽,缓了片刻,继续说道:“我第一次出任务时大哥还能拄着拐杖走路,我回来时,他拄着拐杖亲自下无回峰去接我。我们这样的人,若是心里记挂着有个人在等你回家,在刀剑之中活命的几率还是会大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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