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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舆在掖庭宫前缓缓停下。

飞雪漫漫,长安三宫,都如巨大的雪白坟墓。她一脚踏了进去,便再也拔不出来。

薄暖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风雪扑面飞来,激得她透身一冷。她下意识地拿手护着腹部,就着内官的搀扶小心翼翼地走下车,早已守候门口的掖庭令将她延请进去。

她侧首看着这个接替了张成的陌生面孔——江山代代相似,纵是换了姓字,底下的官僚却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而这中间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待落到史册上时,也不过寥寥数笔而已吧?

这,便是子临一心所许的千秋万岁吗?

“殿下小心。”身后,那掖庭令的声音忽而传来,提醒她注意脚底湿滑。

“殿下”——这个陌生而滑稽的称谓再度激得她一颤。

冰凉的雪水沿着地砖的缝隙渗进阴暗的牢狱里,散发出腐朽霉变的气息。新帝受禅,宫中旧人一时全被打尽,最惨的便是前朝那个颇受宠的宦官孙小言,受了极重的刑,上头偏还吩咐一定要吊他一口气,不许他就死。

掖庭令知道长公主是来探两个下人的,也不多言,只是叹气。“他们关在一处,殿下随我来吧。”

囚室上方一扇天窗,透入积雪的反光,刺得人眼疼。孙小言已被人从刑架上放下,软软的身子倚着墙,寒儿在一旁给他喂水。掖庭令在外边扯起铁链晃了晃,“罪人起来,长公主来看你们了。”

“长公主?”孙小言疑惑地喃喃,干燥的嘴唇稍微一动便又牵扯到无数的伤口。他想起身,寒儿连忙按住了他,回过头来,眼睛一亮,旋即便湿润了:“太后!”

“大胆!”掖庭令低声呵斥,“怎么还叫前朝的名讳!你不要命了?”

这掖庭令却也是个心软的。薄暖往他手心里塞了半贯钱,低声道:“本宫与这婢子有几句话讲,劳烦大人了。”

薄暖踏着地底冰凉的雪水走入这阴湿牢狱之中,看见孙小言身上已几乎没有完好的一片皮肤,几欲掉泪,终究忍住。寒儿却没能忍住,历经千难万险,主仆三个都是遍体鳞伤,而前路依然渺茫,让她一下子哭出了声来——

“太后……”她压抑着声音哭道,“您怎么会成了伪朝的长公主……”

薄暖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抚摸她蓬乱的发,低低地道:“委屈你们了。”

孙小言奄奄一息地躺在稻草席上,听得这话,原本干涸尽了的嘴唇却忽然发出了细弱的声音:“奴婢们有什么苦的……您才是最苦……”

薄暖闭了闭眼,将泪水逼了回去,再睁开眼时,目光已坚定如铁,“活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寒儿被她话中的气势骇住,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抓住了薄暖的袖子,一叠声急问:“太后,陛——公子,公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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