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身旁空无一人,只有呼吸机在一旁滴滴作响。陈安托着一声一声沉重的呼吸,正混沌地适应着当下的情况,突然听到门口处传来几声特意压低的对话。
他努力半晌,眼角的余光艰难地瞥见两个身影,贺璞宁和程倩在那里相对而视。
程倩在贺璞宁的怀里塞了一个信封样式的东西,模模糊糊的,陈安似乎听到了什么 “五千块”“买药” 这类的词眼,少年的身影从来都是修长挺拔、意气风发的,那一刻却带着掩不住的灰败,肩胛骨在衬衫下高高地突起,身形更是弯曲成狭窄细瘦的一团,上面仿佛积了一整个冬天的冰雪。
陈安看他通红着一双眼睛,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那个信封,最后深深地低下了头,哑声说了一句谢谢。
程倩离开后,贺璞宁便把自己关到了洗手间里。陈安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听到一阵压抑到极致的抽噎,一声又一声,像刀子扎在了他的心上。
陈安在那么一瞬间,忽然恨不得自己就这么长睡不醒了,也好过两个人看不到尽头地彼此折磨。
记不得了也挺好的。他对程倩没说假话。
火车一路叮哐叮哐,终于在窗外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到了矿区。
许明辉开了车过来接他,和程倩一早便在出站口等着了。
数月未见,三人相对伫立,沉默蔓延,却无半点久别重逢的欣喜。
陈安吐出一口气,随意问道:“你们俩真是的,至于都过来吗。朵朵呢?”
“昨晚送到我妈那去了,今天要上课外班,就没带她过来。” 许明辉说。
陈安点了点头:“跟她说我回来了吗。”
“还没呢,怕她吵着要见你。”
“挺好,先别告诉她了。过几天再说吧,估计这两天顾不上。”
“不打紧,小孩子家的。”
陈安听罢,终于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来,脸色却憔悴得不成样。
自二矿关了以后,陈安还是头一次回来。一路经过的地方满是萧索,路边碎石和煤渣遍地,明明是五月的日子,却漫布着干枯泛黄的杂草。
车子开了几分钟,还是许明辉率先打破了沉默:“坐了这么长时间火车,先去吃点东西吧,再回家休息一下,客卧给你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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