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并不好,梦里也能听到雨声瓢泼,唯一庆幸的是梦到了妈妈,她温柔地笑着,嗔怪唐诺怎么没给她带水果来。
唐诺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暴雨封住了他的视线,在黑夜与白昼之间,反复交错。
白昼的时间愈来愈短,黑夜变得久而漫长,一切逐渐归于平静,黑暗将光都填满。
唐诺揉了揉眼睛,眼前是黑的,屋里是黑的,窗帘留了一寸宽的缝隙,再看外头,也是黑的。
但他的被窝是热的,心是热的,被沈攸宁紧紧环抱的身体,也是热的。
唐诺在黑暗中贴了贴沈攸宁的侧脸,再伸手,温柔抚上对方的发。
有洗发水的香气,但是很潮,这么久还没有干,他一定是没吹头发。
唐诺小心翼翼地起身,他原本动作就轻,刻意放缓之后,更是连空气都惊扰不到。
雨一直没停,不过最激烈的那阵儿已经过去,应该就是在他们午休时下的,水洼让原本看似平坦的马路,留下深浅不一的伤斑。
沈攸宁还在睡着,唐诺写了张纸条,悄然离开了。
他要去给妈妈买水果。
唐诺并非想一出是一出,因为今年以来,他从未在梦里见到过妈妈,好不容易妈妈托了梦,唯一提到的就是想吃水果。
他买好草莓,桑葚,菠萝让老板切成块,香蕉也亲自剥去皮,赶在墓园关门前,重去看妈妈一次。
实际还没到晚上,只不过因为下雨,天色已经暗透了。墓园人影稀少,唐诺快步走到底,来到妈妈墓前。
凉意浓,他觉不出害怕,但他想到了沈攸宁。应该让对方跟着一起来的,再怎么说也天黑了,知道自己独自来到这里,他一定会很担心。
唐诺想速战速决,争取在沈攸宁起床之前赶回去,他和妈妈道了不是,又解释了匆忙的缘由,就在他准备放水果的时候,却意外发现,祭台上,好像有别的东西。
一束白色的康乃馨。
花躺在他送的糕点旁,明明才降暴雨,花和点心竟然都分毫未伤。一把黑色的雨伞,为墓碑挡住风雨,数个石块横在伞柄周围,坚固了黑伞的遮挡。
唐诺认得,这把伞,是沈攸宁的。
只会是在自己午休的时候,只会是在天气最肆虐的时候。
没告诉过他墓地的位置,他也不知道妈妈的名字,大概是走遍了整个墓园吧,才能在路的尽头,发现某个祭台上,有他认识的糕点。
唐诺颤抖着手指,轻触每一朵花。
所以他是冒雨回来的,潮湿的头发,不是因为没有吹过,而是因为他出门太久,躺下不长。
唐诺忍着眼眶里的泪,默念数遍“不准哭不准哭”,他向墓碑深鞠一躬,感觉自己好像放下了什么,也带走了什么。
唐诺走到旅店楼下,沈攸宁的电话是这时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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