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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星沅也立时被拉到妆镜前,戏服披上身,拍彩、扫红、画眉眼、勒头,两个人一起帮她忙活。

又有人领着吴兴祚的牌友去观众席上坐下,三个人散于五六百人中,顷刻湮没在人群里。吴兴祚个子高大,器宇轩昂,识别度高,所以得受这剃头抹脸的苦。

伶人正在给陶星沅贴片子时,有七八个人从侧门闯进来,凶神恶煞般。此时吴兴祚已被画了个“二花面”,挂上“牙擦须”。

“有没有人进来,一个女的,四个男的?”领头的强人扯开嗓子吼一声。

“有,往前面跑了!”

“怎么不拦住他们?”领头的怒踹一脚应声的艺人。“搜!”他憋着一肚子火。方才隔着饭馆窗户,他们二人见对方人多势众,不敢贸然进去抢人,等他们集齐了人再进去,对方已经跑了。绑人不成,自己人反倒折了两个,他这个气啊!

歹徒们翻箱倒柜,又踢开几间扮戏房的门,但凡能藏人的地方,他们都搜了个遍!匪首再带人去池座和包厢。起初两个歹徒的心思都在陶星沅身上,至于随行的男子样貌他们并没有细看。吴兴祚的麻将搭子们个个饱读诗书,聪明乖巧,别人喝彩他张嘴,别人鼓掌他亦拍手,与众看客浑然一体,贼人们如何看得出来?

匪首带着人离开。既然是从法国邮船上下来的,就去码头上堵他们!

戏散场时已是月上柳梢头。穿着短打的吴兴祚和陶星沅在海珠大戏院对面的船坞跳上疍家人的船,嘉定人陪着他们。陶星沅换上乡下妇人的土布衣服,两只辫子打散绾成低矮的发髻。衣服是伶人们送的,逃难的法子也是伶人们传授的。

东北人和北京人依旧步行回天字码头,在接近码头时,两个人分开。北京人故意攀上同船来的携有女客的国人,北京人最擅长与人熟络,一群人有说有笑地上船。猖狂的歹徒们就守在法国邮船的舷梯旁,“不是她!”歹人对同伙说。他只顾着在昏暗的灯火中打量女人,忽略了走在一群人前面几步远的东北人和混迹于这群人中的北京人。

打着赤脚,裹在黑衣黑裤里的疍家女接过吴兴祚递来的一块银洋,调转船头向着天字码头而去。嘉庆人咬一口疍家女捧出来的咸水角,再喝一口艇仔粥,一颗忐忑的心便落回肚子里。“吃饭的时候不是说要看戏吗?这回戏也看了。很值!”他瞧着吴兴祚的光头笑。

两公里的水路不需太长时间,小艇靠近法国邮船后,打个转,绕到邮船背后,吴兴祚吹几声口哨,一副绳梯从邮船的甲板上垂下来。俩麻将搭子上船后径直去贿赂船上的侍者,要来绳梯,绕到邮船背着江岸的另一侧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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