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只是生命受威胁,一时产生了错觉而已。古雷克试图说服自己,一切都是因为局势所迫,保命要紧。虽然他很确信,若是他昨晚到现在的所作所为传到王宫的耳朵里,即使刺客不动手,他这个脑袋也别想要了。
刚进卧室,古雷克就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因为雌性坐到床上的动作无比自然,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不是她的床一样。
这个小刺客是真的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对吧?
古雷克走到床边,在艾丽的指示下施展咒术治疗。神圣的光芒充满室内,许久才消下去。
“感觉好些了吗?”
艾丽点头,突然感觉很困。以前出了任务回去,接受治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身体会不顾大脑的情况,自发地想要陷入休眠状态,配合体内运转的咒术,让伤口早点愈合。
“我要休息了,”艾丽说着,打了个哈欠,有点困惑自己为什么一直在兽人面前表现得如此放松,这与她平时的戒备截然相反。“嗯……你最好别想着干什么蠢事……”
她伸手拉开一面透明的能量墙,嘴里还不忘警告,“我的屏障会拦截……你的攻击……然后……唔……”
古雷克眼睁睁看着雌性后仰倒下,话都没说完就睡着了。刚设的屏障随之消失。
真是个要强的小姑娘。
古雷克摇了摇头,伸出双臂把艾丽抱起来,放好位置后盖上被子。然后他出去了,把公事包里的草药拿出来,开始制作药水。
时间在专注的工作中飞快流逝。
古雷克在晚上煮好了药水,但没指望艾丽现在就醒来。她本来就应该昏睡很长时间,至少让咒术完成一个周期。否则即使醒过来,精神也会很差。
他把药碗搁在柜台上,等着放凉。这时候他感觉屋里的光线不够亮,又去拿来取火器,正点着灯,忽然瞥见一个细瘦的身影从走廊里出现。仔细一看,正是他以为会在卧室里休息的人类。
她怎么又提前起来了。古雷克大吃一惊。“有什么东西吵醒你了吗?”
“啊?”艾丽迷迷糊糊。“不知道……我睡着睡着就醒了……”
她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古雷克刚点燃的灯上。
古雷克看出她跟今天上午一样,虽然能下地,但状况并不好。这样拖着自己四处活动,只会变得很疲倦。
不过雌性会屡次提前醒过来,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难道是他的治疗方法出错了?古雷克差点跳起来,被这个可能性弄得满脸通红,如坐针毡。
人类生理学是一门单独的学科,因为他们的确跟兽人有一些区别,尽管比较微妙。但作为资深治疗师,早就把不同的生理特性记得滚瓜烂熟了,不会连这么基础的东西都搞错。而且他在治疗学徒期间就去精灵族参加过学术交流,了解到哪些咒术在全种族的效果相差无几。他为雌性选择的就是最通用的咒术。所以不可能是这方面的问题。
那么,是个人体质差异?古雷克犹疑地打量着艾丽,却见她摆出一副轻松的表情。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是吗?”古雷克不相信。他酝酿着,决定告知实情。“正常患者应该昏睡至少一整天才对。而你的两次疗程结果都跟我预计的不相符。你提前结束了休眠,精神也恢复得不好。我没见过你这样的情况。”
艾丽呵了一声。“很正常。以前每次接受治疗都是这样的。他们有些人也会问你这样的问题。不过断断续续地休眠也管用,并不是非要等到咒术周期结束。”
“我的问题被问过?”古雷克敏锐地说。“意思是,别的治疗师对你施术的效果也打了折扣?”
艾丽点头。“对。”不仅是对她。对所有的刺客都是这样。但她没在这个话题上逗留,而是扬了扬下巴。“那是什么?”
古雷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柜台。“补血药水。”
“给我的吗?”
“是给邻居家刚做完绝育手术的黄金猎犬的。”古雷克停顿了一下,见艾丽的表情有些迷惑,他轻笑。“当然是给你的。”
好奇怪的幽默感。艾丽皱起脸,忍住了嘴角微微上翘的欲望。这一点都不好笑。她过去端来药碗,在油灯的照耀下端详这些气味刺鼻、形态浓稠的紫红色液体。
“我怎么确定这是补血药水而不是毒药呢?”
认真的?古雷克盯着她,感到无可救药地摇摇头。“你不想服用的话没必要服用,不过……”他把碗从她手里拿过来,自己喝了一小口,然后把碗还给她,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这玩意无毒。不但无毒,用中上品草药制作而成的东西甚至对于健康的人群也有一定益处。
他的举动成功说服了艾丽。她将药水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放到柜台上,用手背擦了擦嘴。
古雷克看得呆了。如果他刚才没眼花,她……她是直接就着他喝过的地方继续了。他们的嘴唇触碰了那个碗的同一处边缘。
这种行为,就像汲取了同一口清泉,就像咬下了同一块蛋糕。
就像分享了同一个吻。
这个认知让兽人的脸像火一样烧起来。
低低的惊叹声从他身边响起:“看来这个补血药水真的挺有效。”
艾丽仰着脖子,仔细审视古雷克,像在看一件稀罕的展览品。他面对她炯炯的视线,不明所以,直到她竖起一根手指,冲着他摇了摇。
“因为,你瞧,”艾丽戏谑地说。“你的脸都充血了。”
古雷克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面颊一定是红得更厉害了。一颗心跳到嗓子眼,搏动的声音大到耳朵快聋了。他无从解释这一切。雌性可能也没兴趣听他解释。
她走了。
而他背靠着柜台滑坐到地上,捂住滚烫的脸,给狂跳的心脏一些冷静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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