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东家,性子古怪得要命,除了痴迷酿酒,别的全不关心,平日话少得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但凡说出一句话,能把听的人噎死。
若不是有安德侯府长年帮衬着,再加上她酿酒确实有些本事,真真是要饿死一屋子人。
“东家,胳膊拗不过大腿,你就听王叔一句劝,去找春花老板赔个礼认个错,人家那么大个老板,也不至于把咱们往死里整。”
侯樱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半晌,忽道:
“王叔,我明白了。”
王叔一懵:“你明白什么了?”
“你要是也想走,就走吧,柜上还有五两银子,您支走四两,给我留一两就成。”
“……”
王叔脸上青红交错,瞪了她半晌,蓦地狠狠一跺脚。
“我走!我也走!”果然去柜上翻出银箱,胡乱掏了一把,掉头就走。
原本封好的大门被他咣当冲开一扇,刺骨的寒风席卷着霜星刮了进来。
灶上热着的粥咕嘟咕嘟地开了,似在催人做点什么。
火盆里的炭由红转白,眼看就要熄灭了。
侯樱裹紧了衣袍,一点都没有挪窝的意思。
凡人真是麻烦的动物,话多,事儿也多。一千年了,她还是学不会和他们说话,也还是留不住一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风稍收,几缕晨光洒进了铺子。
伴随着的,是沉沉的脚步和一声轻咳。
安德府小侯爷范景年提着衣摆,一进来就先把手掌在鼻前扇了两扇:
“侯娘子,你这铺子,多久没打扫了?都是尘。”
侯樱恹恹地看他一眼:
“你怎么来了?”
“现下也就是小侯爷我,还能大发善心来看你一眼。”范景年将铺子里的陈设从屋檐到地缝都打量一番:
“何况,这房子还是范家的呢。”
侯樱微微皱起眉。
很久以前,她在钟南山下救过一个快饿死的秀才,喂了他两颗还未长熟的青桃子。后来那秀才考中了状元,非说要娶她报恩。他脑子也许有病,娶她算报恩吗?他长得又不是很俊秀。何况她心里已经有一个要等的人了。
再后来,状元娶了位公主,当了大官,封了安德侯。安德侯知道她别的不会,只懂酿酒,就劝她在京城里开个酒垆,铺子他来买,名字也是他取的,叫碧桃垆。她本来讨厌在人群中来往,只想躲在钟南山里酿酒,但安德侯说,你既然要等那个人,在人群里等,总比在山里等要容易。
她觉得很有道理。
然后,又过了一百多年,她等的那个人还没有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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