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炽闭了下眼睛,掐断回忆。
他可能真的大限将至了,最近总是控制不住地回忆以前的事情。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相对沉默片刻,陈炽咽了下嗓子,伸手,从病床下拖出一只旅行手提包。
“这些给你,你拿着吧。”
他语气恳切,不像给她东西,倒像是求她收下。
“我明天就回北城。不在医院呆了,反正也就……早几天晚几天的事。”
倪裳看着地上那只黑色手提包,没说话,也没动作。
陈炽靠回床头,有些费劲地深呼出两口气,眉头痛苦皱起来。
“其实十年前,我回来过一次。”
倪裳眼睫顿住,目光无声凝上他。
陈炽缓声:“去了,南陵园。”
“我知道,你妈妈就在那儿……”
他看着倪裳,舔了舔干涸的唇,小心翼翼的:“到时候,你能不能,把我也……”
他没说完,但请求已经足够明确。
倪裳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讽刺又滑稽。
“我妈活着的时候受你的罪还不够?怎么,”她咄咄逼人地反问,“死了你还不放过她?!”
陈炽微怔,浑浊又深陷的眼中划过一丝恍惚。
“是啊……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也不配,不配和你妈妈合葬。”
他垂着乱糟糟的脑袋低喃:“那,你到时候能不能,就在南陵园里找块儿地,把我……洒在那儿就行了。”
“离你妈近一点,就可以了。”
他抬头看倪裳,卑微又恳切的眼神:“可,可以吗?”
倪裳:“……”
倪裳默然看了他几秒,嚯地转过身,迈步走向病房门口。
“小、小年——”陈炽急切叫道。
倪裳脚步未停。
搭上门把时,她手又顿住。
“费用,我们已经预缴过了。”她没回头,声音冷硬又疏离。
“你就在这儿呆着。”
说完,她径直拉开门走人。
陈炽盯着闭合的门板,呆滞了好一会儿,倏地翘起嘴角,吃吃轻笑起来。
“好啊。”
他木然点着头,自言自语一般:“好,好啊……”
对着雪白的墙壁又愣了片刻,陈炽揭开身上的被子,又一把拽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他脚底摸索了两下,没有摸到鞋,索性也就不穿,光着脚踩在瓷砖地面上,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
他扶着墙,缓慢走到病房门口,将门轻轻拉开一条门缝,探出一只眼去。
小年和高个子的年轻男人牵着手,已经走到走廊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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