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回自己房间的空隙,把那个小盒子打开看,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小小的金钗,钗头不是凤凰,是一只展翅的燕,燕尾微微弯曲,很是精致。小姑娘拿出来把玩几下,心里喜爱,嘴上却犹自说着不能被迷惑,把那小檀木匣子往枕下一塞,扭腰款款小跑出去。
另一边,水浦之畔,一老一少绕堤而行。
李将军老矣,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佝偻。这位“将万字平戎册,换取种树书”的老人,望向远处的田泽屋宇,已是桑榆暮景。
说起的首先是关于谢客的仕途,年轻人没有过多隐瞒,坦言自己没有更多向上攀援的想法和机会,做一刀笔吏,岁禄千石已是极限。老人没有批评他不求上进,只愿他无违本心,其余不是他这种历经两朝的人想管的,毕竟以他的功绩,在吴主降后想再谋取军中职权易如反掌,况且老人从没有什么“君子不贰臣”的思想。累了所以归田,避世无需入山,如此简单而已。
这些话题显得无趣而沉重,两人沿着白堤走出去好远,晚秋的蝉声聒噪,风从青萍而来,掀起衣襟入人怀。
于是说到了晏晏。
晏晏可能不知道,谢客儿时的偶像是她的父亲,那个被称为故周晏子的读书人。
“客儿痴长她两岁,如今燕儿妹妹已是十七有余了吧。”
谢客特意说了妹妹两字,老人笑了起来。
“吴门之乱前不久,我淹留在周,带着你叔母南归,你父亲也在其中,公子晏无咎出使前,得知好友有一幼子,约定成两姓之美,永以为好。并嘱咐燕儿母亲带着她速速归吴,你叔母刚回来时就是住在你家,那时……”
谢客知道外公口中指的吴门之乱是什么,当是时,吴王龙去鼎湖,长子和公子留胥兄弟阋墙,公子引炎兵入吴门,同室操戈,战于吴都。谢客的父亲即是死于其中,而他的母亲投河而死,老爷子说的叔母指的是晏晏的母亲。
老人们传说每至夜半,常闻车毂金戈之声,如今那令人心伤悲恸的吴门,拆毁重建,连带着这些往事,沉入地底。或许再过些年,无人再提这些人,连那个抉目之宰的坟墓都成了荒丘,谢家士人的死,只是其中小小的波澜。
“故而,外公是她的长辈,想要将晏晏许字给你,客儿以为如何?”
谢客稍稍落后半个身位,听闻此言,立身回道:“唯唯。孙自是听从,只是不知燕儿妹妹可愿屈身来归,客儿如今未成事业,恐误了她,不如携妹妹同归,与我叔母……”
谢客话未竟,老人拉住他的手。
“勿复多言,外公知道你品行,你燕儿妹妹顽劣,到底是个好孩子。我和你们婆婆从小看到大,不会看错的,何况你们父母早已定下的婚事。如果客儿觉得太过匆忙,于礼有亏,不妨先在这边订好盟誓,毕竟家无父兄,无以分爨(cuan),我和外婆俱在,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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