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莼菜鲈鱼羹嘛,真是事多。”少女不满地喃喃低语,往篮子里丢了一把青绿的叶子。参差莼菜,左右芼之,这种和浮萍一样的水草,叶子圆圆,会开出暗红的小花儿来。
这是婆婆特地吩咐她出来采的,为了迎接估摸着这几日要来的那人。
基本上每年家里都有这道菜,即便幼滑爽口,少女晏晏也司空见惯了。说起来小时候爱吃的很多东西,比如饴糖,这些年她都很少吃了,白堤岸边的柳树、江汜的莲花、溪亭的夕阳,晏晏都很少去了。有时卧在小舟里,看着远远地穹顶,无端地生出恼人的情思。
一转眼间,大家都长大了,儿时斗草采莲、戏水捉虾的孩子们成了点头之交,作为孩子王的晏晏,还像个孩子一样待在自己的小舟中,不肯离开。
今日暖风和畅,邻近旧都的这个小县城里,晏晏枕着一湾碧水,莲动下渔舟。少女的双丫髻早已放下,在这很少有人经过的水岸,她用一条天青的丝布束于脑后,等待着不久后梳拢起来,结成高高的妇人发式。
痴痴地想了很久,少女晏晏低头看着水里那个人,稚嫩的面容清减很多,幼时肥肥的双颊也变得柔和,只有一双乌漆的瞳仁,依旧澄澈明亮。
小白长红越女腮,芙蓉向脸两边开。
她没有穿着与荷叶一色的罗裙,水中人的脸上却是出现了两朵红云,云卷云舒,西浦莲舟晃入无穷碧色,小姑娘素手把篙,如点水蜻蜓,款款飞去。到底是在水泽洲畔长大的女子,娇小的身影持篙而立,风吹衣袂空中举,不输能蓬裙策马的北地女子。
等到累了,晏晏移舟靠岸,泊于水渚。入秋的芙蕖依然高擎雨盖,水中的白藕自然到了肥美的季节,这片水浦较为偏远,还剩得一些,不过晏晏自然不会去采摘,她看中的是莲心。
白色的莲子正在翠叶之中,如翡翠盘中一白螺,等待采摘。
莲花过人头,莲子清如水。她别过那大荷,轻轻采撷。等到舴艋小船头堆了一小堆,小姑娘方才罢手,无人的水浦容易给人清冷之感,晏晏左右再无他事,不想这么早回家,也许家中已来远行客。
半卧舟中,时有北雁南飞,天色渐冷,怕是要有雨。小姑娘闷闷地看远处的燕子飞舞,上上下下,好不快活,脑中生出一个离奇的念头--婆婆从小唤自己燕儿,如能背插双翅,凌波飞过横塘去,岂不是可以免得绕路回家?飞飞摩青天,一去百千家。好风凭借力,送我过京华。
不对,为何偏偏要想着京华
晏晏曾经生在长安城南,不过这些事俱已忘,对那座天下雄城没有过多的印象。人说北去不辞远,日下即长安,在她幼年时,可是认为长安是最远的地方。
再羡慕燕儿,自己这只燕儿将要成为梁上燕,也许再也无法自在地逆风直下西洲浦,不载莲蓬载月归吧?不知未见面的那人是什么模样,心里抵触,无可奈何的晏晏对一个有极大可能成为自己夫君的人,终究有几分好奇。最令她意外的是,这桩婚事是她自缢而死的父亲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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