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雅知道自己的反应让这位检察院方面的人士不自在。自从她在医院中醒来,所有人都因为她异常的平静表现而不自在。就好像她更该以泪洗面,那样才“正常”。于是冠着心理咨询师之类的头衔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病房,试图引导她面对自己“真正的情绪”,或是善意地告诉她哭出来也不要紧,情绪宣泄是必要的云云。
但弥雅对于劝慰和忠告无动于衷。
那天以来,她一滴眼泪都没掉过,也根本不需要镇定剂。
可能那些专家说得没错,她的确不太正常。弥雅甚至感觉不到悲痛。腺体分秒不停地开火,她处于备战亢奋状态,只等一个机会。比如刚才在检察院台阶上。她多希望他们能在把她兜头罩在外套下塞进车之前再多给她几秒时间,让她告诉全世界,她不是什么完美的受害者,她不想躲藏,也不准备有所隐瞒。
在成功坦白之前,她不能休息,更容不下分毫的软弱情绪。弥雅感觉自己很像拦住疯涨水流的大堤,只要出现一丝缝隙,就会决堤。
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地下停车库,前灯跳动两下。
弥雅觉得刺目,阖上双目。
“就是那辆车。”尴尬的一拍停顿,“今天请你放心好好休息。”
弥雅没有应答,径自下车,走到黑色轿车边开门坐进去,看都不看再次闭上眼睛。
原本乘坐的那辆中小型客车发动引擎开离去。
地下停车场再度陷入寂静。黑色轿车没有跟着驶离的迹象。
弥雅往前投去随意而困惑的一瞥。猝不及防,她在车内后视镜内对上双熟悉的蓝眼睛。
她一个激灵,全身绷紧。
弥雅随即模模糊糊地想,她好像确实很久没看见他了。可能是医院方面生怕刺激到她,她在过去十多天内没有见过任何与改造营相关的人。在检察院门前下车的时候,弥雅余光捕捉到熟悉的身影,但她以为那是太紧张产生的幻影。
兰波回转身与弥雅面对面。
弥雅不由怔了一下。
他头发乱糟糟的,衬衫领口敞开,衣襟皱得厉害,如果脸上再多一两道血痕或是淤青,就完全是一副才脱离群殴的狼狈模样。
注意到她的视线,兰波难堪地捋了捋头发,笑得颇为勉强:“弥雅。”
“你为什么在这里?”弥雅尾音拔高,她怕再说得慢些就会变调,快速吐出的词句听上去恶狠狠,“我向你承诺过,我会毕业。现在我已经毕业了。之后我做什么、遇到什么事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兰波搭在座椅靠背边缘的手指收紧,面上还算镇定:“我接到指派命令,暂时担任你的监护人。”
弥雅困惑地眨了眨眼:“你难道不应该回营地去辅导新学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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