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婆本是和儿子半开玩笑,也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若是往日,木讷寡言的儿子可能会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开或者干脆反驳她两句,那么她方知儿子还只是懵懂,而不是唯独喜欢了谁。但如今儿子在她面前严肃和沉默,近乎是一种坦白,他是真的把小院儿放在了心上。
跑江湖,做的事是打家劫舍,刀尖上舔血。多年来,金婆和儿子是极有默契的,很多事都点到为止,不必说明白,但金婆知道这毛头小子初次动了真心,却犯了一张白纸的错误,她是必须要管的。
“你和小院儿,不合适。”金婆终于把这几日压在心头的烦闷表达出来,金三其实有些讶然,母亲很少这般直接表露心迹。
金三沉默,看炉子里的橄榄炭噼里啪啦地爆出火花。
两年前,母子俩是从一个贩子手里劫下了小院儿,那时候就知道她是还没有开包的处子。人贩子觉得她过分美貌,奇货可居,在扬州遍寻买家,居然竞拍起来。金婆母子位图钱财,将他们杀了个干净,银票和小院儿都落到二人手中。
金婆本想随便把小院儿发卖,但是她眉心的胎记太惹人注目,当初为了避免被官府盯上,暂且把她带在了身边,打算换个地方卖掉。但小院儿总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还默默照顾起母子俩的饮食起居,特别是烧一手好饭菜,金婆用着顺手,就拿她来做诱饵,在运河上做起仙人跳的营生。
是以,虽然三人是一伙儿,小院儿到底不是他俩的自己人。
起初,金婆想,金三也十八岁了,小伙子血气方刚,若忍不住拿小院儿出出火,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最初,多次给了他俩独处的机会,没想到金三一下都没碰过她。
有时候,男人不肯碰一个女人,才是最麻烦的,那是一种因为珍视而生的忍耐。
其实何止不碰她,这半年来,金婆发现有时候金三连看小院儿一眼都羞怯了。
“她没失过身子。”金三对母亲有几分不耐烦道。
“我不是说她不干净。”金婆的语气已经有几分着急,自古盗不笑娼,何况她也知道小院儿至今还未经人事,尚不算门子里的人。
金婆担心的是儿子所看不到的地方,她凭直觉知道小院儿看似乖巧温顺下,还有很多更深的心思,连她自己都未必看得透。这女子是极有些城府和主意的。
“她啊,心里头没你。”狠狠心,金婆到底扔出这句有些凉薄话来。
看见儿子眼神瞬间黯淡下去,金婆略略有些不忍:“你也十八了,娘答应你,做完这次,回天陵山老家买田置地,给你相看一门你愿意的亲事,从此不问江湖事。但小院儿,不行。”
金三沉默着,皱着眉头,把烧开水的铁壶拎到船楼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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