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音从未问过她以往的那些事,然而苏燕的言行,偶尔也能让人看出她并非是个富商家的小妾。
“你说你身无牵挂,无父无母连个去处都不知晓,身如浮萍一般随波游走,何不随我们修行图个身心自在。亦或者其实你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仍觉得不甘心?”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岂是轻而易举便能忘却的。她当然不能放下,至少现如今做不到。
苏燕一直觉得文音元君是个聪颖又心细如发的人,必定是早早猜到她来历没那么简单,才会意有所指地问起这番话。
她沉默片刻,低垂着眼睫,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说道:“我一直在想,世上真的会有人一边瞧不上一个人,一边又对她情根深种吗?一定是因为不够喜爱,亦或者是根本就将她不放在眼里……”
文音元君看着苏燕苦恼的表情,说道:“有自然是有的,虽说听着有些古怪,但也不在少数。”
她说着便笑了笑,坦然说道:“我年少时钟情一个乐人,他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可惜蠢而不自知,时常在我面前卖弄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十分会讨人喜欢,可他出身卑贱,待人只会巧言令色,目光又短浅得可怜。可偏偏我那时爱他到非他不可,甚至他要走了,我还痛哭流涕地挽留。”
苏燕听得有些发愣,愕然道:“可喜爱一个人,不该是认为他处处都好吗?”
文音元君说道:“那是你心地好,又碰见了一个好人,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做到白璧无瑕,不过是你包容了他的不好……”
苏燕听着文音元君的话,渐渐地在脑海回想当初的莫淮有何缺点,一时间竟也挑出不少错来。比如他娇贵到连生火都不会,甚至不会用皂角洗衣裳,总是说自己胃口不好吃不下饭,将辛苦得来的粮食拿去喂鸡……
分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可她回想起这一幕幕,仿佛人就在眼前似的,心里顿时冒起了一团火。
她果真是昏了头!
分明这徐墨怀是个一无是处的贵公子,处处要她照料还不省心。当皇帝怎么了,他再怎么才智出众,到了田野间都要被饿死。至少她能养活自己,会种地会采药还讨人喜欢,凭什么要瞧不起她。
苏燕愤懑道:“元君说得是,分明是我糊涂了,才觉着自己处处不如他,如今想起来,那人也是劣迹斑斑,浑身都是坏毛病,所做的恶事比我几辈子加起来都要多,他瞧不上我,我也不稀罕。”
文音元君也奇怪苏燕究竟爱慕的人是谁,竟叫她回想起来都咬牙切齿的。
“虽说如此,你应当也是对他有情意,为何还想着躲到这深山老林里过清贫日子?”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意过苏燕真正想要什么了,更不曾有人问过她这种话。分明在宫里的时候有林馥,有张大夫,甚至徐墨怀就在眼前,她却一次都不曾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反而在相识不久,甚至并不熟悉的女冠面前,她能轻易吐露那些对她而言不堪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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