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天生过于聪慧,也许他是颗危险的坏种,但在很多年前的那时,他却被最简单,最纯洁的东西打动了,让他这么多年难以忘怀,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想做的,就真的只是与你一起在秋千上相依。
在这一刻,你突然醒悟过来,许多年前,当你在秋千上被他推着,欢笑玩耍时,这是克莱斯的一生中唯一的社交体验和机会,或许,你是他唯一能够建立起正常社交与沟通的人。
你牵着他,就差一点,就能走向那个光明正常的世界。
可是,你没能做到。
直到被关在这精神病院里,他都在用他天生比正常人迟钝的情绪神经,反复地研究,体会这段感情。
儿时的你,却轻松地放弃了这段联系,你将他遗弃了。
你将这幅画珍惜小心地放进了包里,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家精神病院。
在你的论文开头,你写道,克莱斯是个活生生的人,只要知道他的事迹,或许有许多人觉得残忍,不可理喻,但其实,他是可以被研究,可以理解的,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心灵的扭曲,萌发了他内心中残忍的天性,加重了他的病情?
你从肯特警官那里得到了一份当年克莱斯家庭的火灾庭审的记录,在当时,负责调查的警察都认为,是克莱斯故意纵火导致了双亲的丧生,即便不是故意杀人,也要为此付出代价,对此,克莱斯没有任何辩解,他就像一个雕塑般,没有表情,没有被误解的痛苦,也没有懊悔。
到底是冤枉还是确有其事,当年事实的真相早已不可知,而结果就是克莱斯被关入精神病院。
但根据这场庭审的记录和照片,你已经能看出来,当时的克莱斯已处于十分危险的状态中,他已经不能和人沟通了,在审讯过程中,他没有提供任何的证词,没有说过一句话。
而过后的许多年,在满是疯癫的,尖叫的精神病院中,他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护士却没有真正的注意他,克莱斯逐渐变得消瘦,阴沉,病态,他就像被囚禁的罪犯。
在这样的环境期望中,他最终听从内心,走向了歪曲的道路,那不为正常人所开启的血腥疯狂之路,在他面前展开,精神上的不安定,病房的狭隘闭塞,都化作扭曲恐怖的恶灵,在他脑中低语,日益折磨着他。
他不是教学的材料,他是发生在你身边的悲剧,惨痛的事实。
你也差点成为不公正的定案的受害者,但对于克莱斯这样已成定局的悲剧,最终只能报以叹息遗憾。
你合上暂时完成的论文,转而开始在航空网站上购买回家的机票,你的国外生活要告一段落了,许多天以前,你也和父母通过电话,知晓了你的遭遇后,对于你的决定他们都非常关心支持,也明白了这些年以来你的压力和困难,那些没有诉说的委屈,成就和学业从来不是他们唯一真正关心的,他们现在希望你回家。
你出发的那天,天气晴朗,你收拾好行李,坐上了计程车,在去机场的路上,你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明白这是很长一段时间,你再也不会看到的景象了。
但是,突然之间,你看出路况不对,这似乎不是开向机场的路,你开口问了一句,司机没有回应,你渐渐感到不安,几分钟后,又大声问了几句,这时,车外面的景色已经非常荒凉,你用力敲打司机的座位,不断尖声质问。
车开到了荒郊野岭里,然后停下了,你大喊着要下车,司机却将门锁上,然后自己下了车,消失在你的视野中,你只看到他向车后方走去,难道是要从后备箱拿武器吗?
你的脑海里,无数的关于司机谋害奸杀单身女性顾客的猜想飞过,你的呼吸急促,几乎想要颤抖哀求,但你控制住了自己,将自己横在座位上,用脚抵住了车门,不断地用力踹着,想要在司机开门作案之前逃出这里。
但在这时,你听到了司机的声音,这个矮矮胖胖的男人的声音竟然也在颤抖,“先生,我做了你要求的所有事,她在车里了,能不能放过我的家人……”
你的呼吸发颤,慢慢停下动作,极快地调整姿势,跪在座位上,向车后座的后窗户看出去,在有限的视野里,你只看到那个司机的背影,突然间,他乞求的声音消失,司机倒下了。
像是被面前迎面而来的什么击中了,接着另一个脚步声响起,向你所在的这辆车走来。
你颤抖地缩起,回到座位中,不敢置信,死盯着旁边的窗户。
每分每秒似乎都如此难熬,不知过了多久,你终于看到了。
有人缓缓从一旁走来,因为身材高大,车中的你,只能看到他大约腰胯的位置,他穿着类似医院太平间里,整理遗容时为尸体穿上的白色病服。
在你震惊的注视下,他动作缓慢地抚过窗户,那只手掌毫无烧伤,或者任何疤痕。
可是,你知道这是谁。
忽然之间,他弯下腰来,看向了车子里面,你看清了那苍白,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塑胶头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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