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宣梧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仿佛重逾千斤。
“老爷……”守在门口的玉棋唤他,他没有停留,径直走出相舍大门。周边的金吾卫见状动了又动,踌躇再三,还是没有出声阻拦。
就这样,他毫无阻碍地走到了大街上。
往日繁华热闹的中街此刻格外萧条,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偶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唯有沿街叫卖的小贩依旧守着清冷的摊位,有一下没一下地打量着经过的路人。当叶宣梧走过时,有人认出了他。
“相爷……”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第三个。
在一片“相爷”的呼唤中,叶宣梧顺着漫长的中街走过了门庭冷落的官邸,走过了不复繁华的闹市,走到了紧闭的城门之前。
“相爷!”守城的将领此刻正在城墙之上,远远看到他,当即就要跑下城墙,却被叶宣梧一个摆手制止了。
“你们都退远些,”他抬头,神情带着某种笃定后的平静,“省得被我连累。”
“相爷您……”
将领的话卡在喉咙里,吐不是,咽也不是。他犹豫之间,就见叶宣梧分开了看守大门的士兵,一个人吃力地卸起了城门上的木栓。他的力气不够,等到将整个木栓卸下,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
然后,他开始拉门。
京城的城门是上好的红松木,包着铁叶子,进深足有35尺之厚,平日里几个壮汉协力才能打开,此时就他一个文弱书生,拉不了几下便要停下来歇一会儿,有兵士忍不住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厉声喝止:“都别动!这恶名由老夫一个人担就够了!”
于是所有人都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将城门拉开,等到木门真正被拉开一道口子,已是三炷香后了。
叶宣梧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顺着敞开的门缝走了出去。
两军对峙之时,城门的异状根本无法遮掩,很快,穿戴着的套盔甲的姜燕青就出现在了叶宣梧的面前。
“姐夫。”他开口唤道。
“皇宫烧了,陛下没了。”叶宣梧道,“开门迎魏王的是我叶宣梧,不是你姜燕青。“
说罢,他穿过自发分开的北防军,来到了两军之间。此时天色已暗,对面的营帐点起了连片的篝火,几近将这黑夜映成了白日。
叶宣梧仰头望着天际悬挂的月亮,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披星戴月,怀揣着壮志雄心,一路从江南跋涉至此,在落锁的城门外看了一夜的弯月。
也是那一年,他金榜题名,得娶娇妻,前程远大。
“二十年恍然如梦,到最后,只有这月没变啊。”
他喟叹一声,苦笑一下,对着前方的营地,不知不觉间模糊了双眼。
“草民叶宣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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