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看着就头疼,奈何拗不过母亲,只得随她去了。
忙忙碌碌十来天,很快到了要启程的日子,临行前一晚,卫尧臣一人悄悄来到了潜邸。
他要去广东,这里肯定也住不上了,内务府自然不会费银子重新修葺,又怕犯太子的忌讳,因此连大门上的金字牌匾都没有换。
但名义上还是御赐给卫尧臣的府邸,正主儿来了,门房没有理由挡在外面,一面恭顺地请进来,一面暗中派人给宫里报信。
卫尧臣没把他的小动作放在眼里,问道:“先洛太妃的院子还留着吗?”
门房一怔,垂首答道:“在的,全按太妃娘娘生前的样子,一点没变。”说着,便引卫尧臣往里走。
那是潜邸靠中线的院子,和正殿紧紧挨着,院里草木葱茏规整,石板地上一丛杂草都没有,不见丝毫颓废之气,定是时时有人精心维护着。
卫尧臣让那门子退下,独自一人久久立在院子里。
幼时种种的艰辛,小林氏疯疯癫癫的模样,姨丈贪婪且谄媚的笑脸,表哥蛮横无理的狂样,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真实感。
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竟有无数的酸楚涌上心头,他发出一声似叹似哀的呜咽,“母亲……”
“她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她总是温和地笑着,受了委屈也不怨恨,得了宠爱也不张狂。”景元帝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从未向我提出过任何要求,唯一的一次,就是求我保住你。”
景元帝慢慢走到卫尧臣身边,他气喘得厉害,说一句,停两息。
“可我没做到,让你在外头苦了十九年,好容易找到,可是太晚了……不得不把你送到千山之外。”
他没有自称“朕”,卫尧臣默然,许久才笑了笑,“已经比我预想的好得多,那里条件虽恶,可没人管得了我,比在京城束手束脚强多了。”
“可到底难享天伦之乐,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她。”景元帝却笑不出来,“甚至连她的香塚在哪里都不知道!”
卫尧臣叹出口气,“养母的疯病已有好转,等她清醒过来,母亲长眠的地方也能找到了。”
“我还能等到那一天么……”景元帝喃喃道,两行浊泪悄然而落。
北方飒然而过,树叶草丛簌簌地响,银钩似的弯月从黑色的云缝破处射出微弱的光芒,映在他身上。
卫尧臣觉得景元帝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了,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孤寂无所靠的垂暮老人。
他很想说几句话安慰他,然而一向机灵的脑子转不动了,想来想去,竟不知说什么好。
于是他默默地站在景元帝旁边,不出声,只是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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