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极其兴奋,一舒坦点儿,就到处拉着人说话。若不是沈栖棠管着、太妃劝着,她这刚好转起来的嗓子又要废了。
不过,她从没在沈栖棠面前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你明明也不讨厌我啊。”少女托着下颌,用笔尾戳了戳百岁的腮帮子,“怎么宁愿和劈柴浣衣的宫女扯皮,都不乐意和我聊?”
百岁扭过脸,在纸张上写——怕被你气死。
“我什么时候气过你?”
“……”自己心里就没点数么?
百岁沉默着,丢下笔跑了。
太妃在楼梯上听着,觉得有趣,在庭中才追上她,“当真?”
百岁怔了怔,回头望向小楼,确定沈栖棠听不见,才用那破锣鼓似的嗓音,红着脸小声嘟囔,“我只是希望,恢复以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用从前柔儿的声音向她道歉而已……总要有始有终嘛。”
“你倒是日日惦记着,说不准,她早就忘了。”太妃轻笑着,拍了拍飘落在小姑娘肩上的雪,“再熬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大仇得报了吧……”
“嗯。”
……
因停灯之毒而死的人,死后皮肉也会被毒性销蚀。
阿扇死后的第四十七日,沈栖棠出了宫,随神子澈去了城外停灵的寿禄寺。
皇帝被恶病缠身卧床不起,过来吊唁的人也就不多,法师休息时,灵堂只有几位奉命守灵的老宫人,也都头发花白,大概都已过了六旬。
“真是奇怪,这美人竟这么快就只剩下尸骨了,昨日有个小丫头冒冒失失撞到了棺材盖,我一看,那骨头竟也和先帝似的,隐隐隐隐泛着金色……”
宫人见四下无人,低声议论着。
“我原以为,这种异兆大概是因为逝者生前不凡,来世有福。可现在看来,只怕是因为他们被什么妖魔缠上了!”
“可宫里不是说,美人是因为中毒后花容失色,所以才不堪痛苦自尽而亡的吗?陛下是得了急病啊……”
“这谁说得准呢?你看这美人,年纪轻,所以老起来格外显眼。先帝都到了那个年纪,即便有变化,也看不出来了!”
门外,沈栖棠不觉一怔。
先帝虽是暴病而死,但中间也是隔了几日,一天天衰弱下去,前后熬了近一个月。
那时她在外游历,直到阿姐被逼入冷宫,才得到消息赶回来。
到王都时,先帝早已下葬了。
可若也是停灯……
神子澈也想到了,示意沈栖棠躲到了无人的暗处,低声,“倘若不知道这种毒是什么,太医有没有可能像你那样,缓住毒性继续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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