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了一段路就到了甘雨的家,已经偏僻到了某种地步,周围没有一户人家,靠山临水,绿荫环绕,竹屋小巧而精致,有一股清淡的香气,大概就是甘雨用来睡觉的地方,并没有太多的装饰,一桌一椅一床,大部分的空间都给了书柜,上面放满了书籍卷案,除此之外别无其它,看得出来甘雨回来得少,她从桌上拿出茶杯,随手召出水流冲洗一番,虽然并没有什么灰尘。
“我不常在这里住,所以不大收拾这里。”
“应该让钟离给你放假的。”幽篁打量了一圈就知道她说的并非造假,早上她说她是月海亭的秘书,白天她抽空操控草去打探消息,才知道秘书是没有传代的,自始至终只有甘雨一个人辅佐代代的七星。
“不,不需要,是为了岩王帝君,也是为了璃月……我无所谓的。”甘雨惊慌失措地摆手,而幽篁懒洋洋地趴在了桌子上,没再置喙。
见幽篁趴着没动,甘雨点了蜡烛,映得室内人影交错,她轻轻推了幽篁一下,得到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别动”,才发现她又困了,眉目间满是疲惫。
她劝哄着把幽篁扶上了床,把银饰摘下又解开她的衣服,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才坐在一旁,借着沉默而温柔的光线安静地看着她。
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是又变了很多。
与幽篁印象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间不同,甘雨真正认识幽篁是要在更早之前,她小时候跟着留云借风真君生活在奥藏山,少见生人,却又爱流连于草木花丛间,尚未化形的小麒麟缩在其间根本找不到,连真君过来都拿她没法,某一天她躲在那里睡觉的时候,被一阵声响吵醒,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看到了黑裙的少女踩着浮于花之上的藤蔓走来,一把抱起了落在她不远处的金鹏,颇为无奈地叹气,“都跟你说了别想载着我,怎么,翅膀硬了?还显得我重。”
那只金鹏看起来并不大,应该是同她一样的雏崽时期,没有化形,不会说话,他仰颈鸣叫一声,在她的颈间蹭了蹭,好像在撒娇的样子,蹭得少女也忍不住笑起来,推了推他的脑袋,“起来,痒死了。”
金鹏顺着力道脱离了她的怀抱,又一脑袋栽进了花丛里,过会儿见少女不来,才悻悻飞起来,顺便叼了朵花插在她的发间,乖顺地重新依偎进了她的怀里与她玩闹,一阵风吹来,没有插牢的花随风落到了水潭里,引起一阵涟漪,甘雨好像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气,让她脑袋晕乎乎的。
“何人来扰?”忽然真君的声音传来,像是一道清心静气符咒贴在脑门上,甘雨一个激灵醒过来,再往刚才的地方看去,少女已经抱着金鹏走远,一边看似抱怨实则宠溺地逗他,“吵到别人了,走吧走吧,回家了。”
而甘雨钻出花丛,走到水潭边,把那朵花叼了出来,拜托仙君把花冻成冰保存下来。
少女在花间嬉戏的画面成了她美梦的一部分,但再难找到,直到多年后魔神战争的先兆渐显,占据了不同地盘的魔神开始为了欲望或者人民亮出自己的武器与獠牙,即便是当时尚且年幼的甘雨,也逐渐被卷入了其间深渊,某一次差点被巨兽追上一口吞掉,逃了许久也逃不开,幸好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长枪贯穿了巨兽的身体,把对方牢牢地钉在地上,泥土里长出藤蔓缠住了尚在挣扎的巨兽,其上的尖刺穿透坚如钢铁的皮毛,尽情地饮食血肉,不多时,方才大如山丘的巨兽已经只剩一层皮落在地上。
“之前咬掉金鹏羽毛的仇我还没跟你算,你居然还敢来我的地盘。”
不等甘雨吓得六神无主,梦里的声音再次响起,但甘雨明白自己还活着,她朝着声音来源看去,依旧是白发黑裙的美貌少女面无表情地踩上了巨兽的皮毛,方才如刑具的吸血藤此时乖顺地回到她的身边,缠在了她的小腿上,更多的植物涌出地面将仅剩的残余也吞噬,方才追得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巨兽已然再无存在的痕迹,这时少女才把视线转向她。
梦里期待了无数次的对视,在洒满了细碎的兽肉残渣以及遍地的鲜血上成为了现实。
少女看了她一会儿,撇了撇嘴,不再是金鹏面前那副温柔的样子,把她拎起来亲自送出去,“记住了,这里开始,下次不要再过来了,不然吃了你。”
她并不是她幻想中的花间仙灵,而是浸泡在血腥与杀戮的妖魔。
但是甘雨还是想把花送给她,那朵落在水潭里,也是落在了她梦里的花。
甘雨动作小心地躺到幽篁身边,轻轻抱住她,一举一动都生怕吵醒她,但幽篁睡得太沉,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到几乎没有。
上一次一起睡觉的时间已经久远到再也记不清了。
她闭上眼睛,浸泡在雨后树林的清香中陷入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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