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
见她突然不再动筷子,派蒙飞到她身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唤回了她的神智。
她才想起来,已经过去两千多年了。
幽篁突然又意兴阑珊,她看了一眼派蒙,“一直没有问,为什么叫我竹里?”
“哎……?不知道哎,我是跟着空一起叫的,一开始的时候空就叫你竹里呢,后来我也这样叫了,而且我总觉得……如果这样叫的话,跟你会熟悉一点吧,我认识的一直是竹里,如果叫你幽篁的话,真的很陌生,之前的你我和空根本不了解呢。”派蒙挠了挠脑袋,用听起来憨乎乎的语气慢慢地回答。
空捂住脸叹了口气,不得不将不认识她的腰牌上的线条所以挑着里面认识的字组了个名字这样叫她的黑历史重新说了一遍。
幽篁比划了一下,点点头:“那是很古老的字体了,比较复杂,不认识也很正常,把篁拆开看起来确实很像竹里……而且,竹里还挺好听的。”
她挑了挑唇角,终于有了点笑模样:“我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清朗多了,如果有以后的话,改叫这个名字也不错。”
如果有以后的话……?空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无心说出的话,什么叫如果?
他又想起来温迪那种忧虑的表情,“千万,千万不要让幽篁离开你的视线,至少在我回来之前,不然她真的会出事的。”
他不明白。
“你的腰牌呢?”他想起什么来,目光凝在了她的腰间,黑色绣银纹的短褂与裙子,装饰有一些银饰,零零碎碎,随着动作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竹里再后来又买的配饰,但独独少了她曾经说过很珍惜的,那个钟离给她的腰牌。
“嗯?你连这个都知道?”幽篁眨了眨眼,“当了,不然你以为买东西的摩拉哪里来的。”
她说得太理所应当,如果不是看过她宝贝地抱着腰牌不撒手的模样,连空都会觉得那其实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木牌,不值一提。
空沉默不语,而幽篁瞟了他一眼,“就当是晚饭的报酬,给你讲故事,要不要听?”
不等他回答,她拿过来空身边的小酒桶,开始给自己倒酒,好像只是找一个契机来抒发一下淤积太久的郁气,她并不在乎听众是谁,有没有认真听她的话,和温迪说的一样,这个时候的她真的任性到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看法。
空坐到了她的身边,很捧场地给自己也倒了杯酒,“说吧。”
“我要说的故事,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我是被钟离……就是死去的岩神,被他发现的,他那时还不是后来那么冷冰冰一丝不苟的样子,我总是戏弄他,从偷喝完人类送给他的酒,到故意摘好多花瓣洒他一身,或者装作练武的时候被他打痛了让他背着走很远……那大概是我能想起来的,到现在也可以笑一笑的快乐。”
空转头去看她,她抿着嘴角,被火光映得明亮的脸面无表情。
“最近我记忆清晰了很多,甚至我连那些时候的心情都记得一清二楚,那时候有多快乐,后来我就有多痛苦……被困在虫之魔神的蛊里,一次又一次地靠着杀戮苟延残喘的时候,我一直想的是钟离对我的教导,他说不可以赶尽杀绝,但是我正在剥夺别人的生命,只为了活着去见钟离,而钟离那个时候,在和归终以及一众仙人建立归离原,在建立能够让人类安居乐业的家园,他忘了我,他失约了……嗯,契约之神食言了。”
空从来没有听到过竹里如此长篇大论,虽然说的是那些令人听起来都为之悲伤的回忆,但语气自始至终很平淡,好像是非常常见的平常的事情,“后来我猜测他是磨损了,他记得我,但他忘了他要去接我的约定,也不是他食言了,约定的一方已经不记得这个约定了,那么约定也就不成立了,所以他不应该受到惩罚。”
“但是,哪怕他能够暂时的放下他的人民,放下他的仙友,只要,只要来看望我一次,是不是……”她没了音,眼角有些发红,许久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叹气,“算了,没有如果,反正他已经死了,而且我本来就不该期待心系黎民的神心里能有我一席之地……算了,就这样吧,结束了。”
她明明看起来就很想哭,最后却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像是在肆意地嘲笑些什么,“明明以万物为刍狗,却又视生灵如瑰宝,能够舍弃一切去为保护人类,又可以在旦夕之间覆灭一个国度,……天理与神,还真是不可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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