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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蔡非常爽快地同意了。

他有他的考虑,艺术家嘛,就得行踪不定、一面难谋,才显得有神秘感,更容易吊大众的胃口——否则一来就见着了,一约就采访上了,会显得不太金贵,太easy。

***

这一晚,聂九罗和炎拓入住石河县的金光宾馆。

这算故地重游了,聂九罗特意选了最初入住时的那一间,跟炎拓好一通摆忽当初狗牙是如何夜半破窗而入、她又是如何镇定以对的。

炎拓听到后来,居然有些惘然:破了的窗户早就修补好,窗外也是一派平和气象——狗牙还有地枭什么的,仿佛只是他做过的一场噩梦,醒来时阳光一照,金光万道,一切也就过去了。

……

炎拓做了个梦。

梦见有人敲门,乒乒乓乓,他怕吵醒聂九罗,急急地下床开门。

门一开,居然一脚跨进黑漆漆的坑道里。

炎拓顺手拎起一盏矿灯,顺着坑道往里走,矿灯的光左晃右荡,每次只能照亮小方桌那么大的一块地方,愈发衬显出周遭的阴森。

走着走着,炎拓反应过来。

这是他爸炎还山的矿场,他是下到了矿底。

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溜滑,炎拓哎呦一声,踩着那玩意儿滑出了几米远,仰天摔了个结实。

他恼怒地坐起身子,拎着矿灯四下去照,先照见了害他摔跤的罪魁祸首,那是香瓜靠结蒂处的那一块。

再然后,他看见灯光的尽头、模糊而又黯淡的黑里,站着一个人。

他下意识提高了矿灯。

那是他的林姨,林喜柔。

林喜柔就站在那里,容颜如过去一样姣好,长发又浓又密,眼睛死死盯着他,里头满是愤恨和怒火。

她的声音从齿缝里往外迸,字字怨毒:“炎拓,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输。”

炎拓的心头很平静。

事到如今,输赢有什么意义呢?

他说:“你就是输了。”

林喜柔的面目渐渐扭曲,喉咙里发出阴毒的怪声,她亮而浓密的长发渐渐灰白,如被燎焦的枯草,两只眼睛夸张地外分,外扩,脸上的老皮一层一层,耷拉着垂下。

她像极了老迈不堪的蚂蚱。

炎拓听到她尖利的嘶声:“我只是不够聪明,会有人比我更聪明……”

咔嚓一声响,她的脚下裂开一道地缝,林喜柔的身子整个跌落下去,只余两只带趾爪的手,死死扒住了边沿。

她仰起倒三角锥一样的脑袋,昆虫口器一般的嘴巴诡异地蠕动着,朝着他喃喃重复:“我只是不够聪明……”

……

炎拓一身冷汗,翻身坐起,再没了睡意。

窗帘没拉严,外头已经有些微微亮了。

睡在边上的聂九罗半睡不醒的,睡眼朦胧问他:“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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