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蜘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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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又要放假,深秋的天气不上不下,既不痛快地让你冷足一天然后换冬衣,也不好心的把太阳铺满,总是一会温,一会凉。我站在有阳光的地方等老岳来接我,风刮过来,把树枝的阴影扫到我头上,好像一只冰冻蜘蛛掉在头顶,立马就从头到脚打一整个寒颤。

老岳属于早做打算的人,但不是焦心,他总在长假前一天或者两天才问我是不是要回家,那口吻也让人猜不准,是想让我留还是走,好像如果我回,他就做他的打算,我不回,他也有足另一番打算。我说呆几天再回,他问票买了?我说没有。因为想到时候再买,如果没有,正好不回了,老岳说:早点买吧,到时候我送你。我只得掏出手机购票,然后把时间报给他,他记下后说:“好。”

然后,老岳就开始讲他的打算,一号的时候,要我跟他一起去吃饭,这里见我没有反应,补充说:是跟他家里人,我立刻推拒:不用了吧。岳嵩文说没事,就在家里简单吃一下。我问他你家里都有谁?岳嵩文却说金培元也去,好像金培元能当我的定心丸。我在心里念:不用这样,我死心塌地看,这种惊喜通常是给我找麻烦。老岳的奖赏项目,就像他布置的大作业,总在最忙的时候给人发下去,好像就等着看人慌忙的笑话。过一会,我在岳嵩文脸上识别出点什么,说:“你不是说真的吧。我真不去。”岳嵩文说:“很简单一顿饭,没什么所谓。”我说:那我就不去了。岳嵩文没再说什么,过红绿灯,他的手放我腿上,说:“这么凉,还穿裙子。”我说:“乐意,冷不死。”

我说过,我已经知道男的是怎么一回事,以前跟金培元一起,他就老说:“回来带你……”如何如何,实际上这些许诺都是空头的,等到了他说的时候,他随便就抓一个就近的女人去用了,这个回来通常回不到我这儿来。李振华、刘文甫也这样,喜欢说:“将来”;小时候上学谈的男朋友,总说毕业了怎么样,一块上什么学校,怎么生活,他要干什么工作、我要干什么工作,实际上不到一个月我们就分手了,不知道他那时候做打算,是真的想的我,还是拿我当梦想小镇里的npc,先安设到那里,将来换谁都一样,不过还是他自己的打算。岳嵩文也有点这样的倾向,总说之后的事,之后?我看他前几次甩我,见了我完全当不认识,还之后呢,我完全有准备,有天他突然让我收拾东西走人,然后他就忘了谁叫程霜了。

岳嵩文说的饭,我还是想象了一下的,先想如果是我提出叫他跟我的家人吃饭……那场面,有时候我爱想点儿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会很好笑,属于思想的娱乐。之后再真想有可能发生的,或许的确是一个轻松点的场合,每个人都带着一个我这样的女友过去,然后随便地吃上一吃,这算什么?还是在家里吃,不是消闲的场合,想过之后,我就更笃定他就是说说而已,骗我玩,不过,他也太能逗人,拿这逗我,我要真去,他怎么?——他也有他的办法就是了。

有时候我觉着我是挺了解男人的,但还是上男人的当,主要是情境太真实,不像个玩笑,不懂他们为何这样,什么假话都说真,真话又假着说。女朋友找我聊天,一说男人,我立马摆手:别问我,我不懂!以前王艺弘问我李振华的事,我跟她滔滔不绝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她猛点头猛赞同然后接着按她的行事,然后呢,我看谁都比我明白的多,我还跟他们装懂姐呢。

岳嵩文在天桥停下,我刚才在外面逛,他要回学校,我下午有课,他就捎我来了。老岳这个新车还是给力,让我用很多次,像专给我买的,他往学校里开的也不多,所以在学校也载过我,我开走的时候,他就开旧车。不知道是不是凑我上回的话,他又把那辆破车开得美滋滋的。岳嵩文说让我下课找地方待一会,我上下午的一二叁节,他正好是叁四。

下了课我在二楼的沙发那等,布告栏上正换国庆的版画,几个学生会的在那里忙活,好巧我看见了家惠,赵家惠还是李家惠?就是她。原来她还是学生会的,岳嵩文之前还带我们的时候,那几个在他跟前脸热的女生,我个个记得清清楚楚,然后经过她们看也不看,让她们看我。后来老岳走了,这些人也丧失热情,还是别的什么,也许属于是文艺少女的纯爱幻想章,随便一翻就那么过去了,老岳不惹这些,却能当个热闹来享受。我看家惠,好家伙,好漂亮,头发骚骚地垂着,穿着短裙短上衣,小香风,底下是高跟靴,真洋气。他们那几张版画贴了有半个小时,干活也不好好干,隔一会就乱笑一团,整个大厅都乱哄哄的,到下课了也没弄完,学生走过去,男生往家惠那看,看她头发、看她的腿,我立刻低头检查自己的,也较为修长,又摆了一个姿势,也略为优雅,算是满意了,抬起头。

学生走了一半多,楼梯那里流量松散,一下子就看见老岳了。本来他是不在这楼上课的,又新开了一个小教室在这,给另一个专业的研究生,他讲一门选修,岳嵩文走到哪都有人看,背后明显看着两个女生对着他的背指戳,每当这时候,我才觉得有了一点“意思”,如果仅有我们两个,这点意思也就没了。

岳嵩文走到二楼,看到家惠,家惠也看见他,岳嵩文朝她走了些,她就自动从人群里退出来,到旁边的角落去,那边一个人也没有,他们说了两句,又自动地分开,家惠回到版画前,岳嵩文又往楼下走,像电影里讲交易的默镜头。我在沙发上坐着,神清气爽,怒发冲冠,好像一只晨起的大公鸡。

岳嵩文等了十几分钟,给我发微信,问在哪,我说教学楼,他让我走到后面,他在那等。我下楼,从家惠旁边走,家惠不知道看没看见我,是刻意还是无意,只拿她瘦削的背对着我。推教学楼门的时候,我从玻璃上看见秋风,把树都刮凋敝,把门推开,风一下子刮到我身上来,也是很爽快。

我问老岳,你跟那个女生还联系?我现在什么都说,想到什么就说出来,然后看老岳的反应,老岳好像是一个能重复使用的大体老师,任我摆布。老岳好像也感觉出我的无所谓来,重新又有些冷若冰霜,为什么要这样?既不想要我烦他,又要我爱他爱得掉渣。我故意想他感受到,主要还是争那一口气,要不总像非他不可,非他不行。不过也还是无所谓。老岳说:“你看见了?”他果然是很能应答的样子。我又有点厌烦,我说:“就看见了呗,看见你们说话了,吃醋。”岳嵩文说:“金培元一会儿会来接她,让我跟她说一声。临时的事。”换我张大嘴,岳嵩文说:“本来不跟你说,是怕你想别的。”我说:“我能想什么?”岳嵩文微微摇了摇头,我说:“想我以前是吗。”岳嵩文说:“金培元总这样。”那口气,好像也很不赞同、很烦金培元这一套。我想我刚刚非问这干嘛呢,我真在乎老岳跟谁说话,还是我真能管着他,还是我这样会有什么好处。现在,又是我自己烦、恶心。

我说:“金培元什么时候来。”岳嵩文说,等会吧,他在开会。我说:“让我看看他们。”岳嵩文说:“不信我说的?”我说:“不是,看热闹。你说什么我都信,无所谓。”岳嵩文不爱看我这样:“又怎么了?真不该跟你说。”岳嵩文他多能说好话,多能看脸色,多能疏导人,他不知道什么话难听吗?他非挑不好听的说,就是要治你。我简直像看见网上那种“你急了哈哈哈”的评论,真弄急了。我说:“你们俩一路货色。”岳嵩文又笑:“又说起我了。”我说:“你们俩就是一路货色。”岳嵩文说:“不一样的,小程。”我好想蹬一脚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踩歪。我说:“你不是让他跟我玩吗,等他来了,咱们一块玩。”说话的时候我脑子里有家惠的裸.体,一个赤身的、白的女孩,不大的胸脯跟细扁的腰,然后是孱弱的小腿,脚上有淡青色的筋,然后我去抱她,我一样是光溜溜的,我们的肉贴在一起,我想象一切,我想女人时没有性,对佳慧、我也没有恨,只是想她的身体,然后想金培元。金培元喜欢这样,我知道他爱玩什么,他喜欢玩新鲜女孩然后把她弄得不新鲜,弄烂一个女人比让她爱他会让他更爽快。岳嵩文不玩这是他怕麻烦、怕事儿。金培元不怕,他玩得好像不怕性病也不怕死,就那么玩。岳嵩文看着我,像是在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想。他们俩个在一块不是弄钱,就是弄女人,还总是毫无廉耻,堂而皇之地说。我说你那样看我干吗,岳嵩文说:“你一不高兴就这样。”我说:“没开玩笑啊,真想过。”岳嵩文说:“金培元倒也说过,你跟他提的?”我说:“没有啊,但正好,不谋而合。”

岳嵩文把车开走了,我说:生气了,这没什么吧?男人对女人的占有,完全不是爱情,不浪漫,就是拿她当自己的东西,那种因为听到一句你不许如何如何的指派就感动得不行的女的,我倒是想当,那样还能得到点快乐。我说给岳嵩文听,岳嵩文只有一声干干的笑,不是吃了瘪,而是不想接我的话,但表示他的态度。我觉得自己没劲,也觉得他没劲,不吃醋他不高兴,装吃醋逗他,他也不高兴,怎么了能伺候好他?我不就想让他高兴么。每天我们高高兴兴地过日子,不好的事不去提他,不好么。搞破鞋到底是搞一个高兴,还是搞疯了算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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