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绮登时愣住。
床边的男人说完这句话后,便再未言语。他托住褚宁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拿起汤匙,继续给她喂药,动作优雅,神情专注。
温暖的烛光照在他脸上,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柔和了几分。而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子,肤如凝脂,领如蝤蛴。
两人靠在一起,交颈鸳鸯般,说不出的缱绻。
百绮愣了许久,才张了张嘴,磕磕绊绊地说道:“……多、多谢主子。”
须臾,一碗汤药见底。
陆时琛将瓷碗往旁一递,百绮忙识趣地接过。
不经意抬首的瞬间,她好像看见陆时琛怀里的人儿,轻颤了一下睫羽。
***
褚宁所有的意识,好像都掉进了深海之中,混混沌沌地随水流飘动着。
沉浮间,她好像透过海水,看见自己坐在一辆犊车里边。
车后,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逐,犊车沿着山道,驶得很快。
忽然间,车轮的轴承断裂,疾驰的犊车往旁一斜,滑出了山道。
犊牛也被缰绳牵扯着,往悬崖退去,但它的体型庞大,勉强还能在平地稳住,粗重地发出吼声。
车内,褚宁屏住呼吸,害怕地扣紧车壁,不敢动弹。
生怕一不小心,便牵动犊车从悬崖跌落。
但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啪!”
缰绳断了——
轮毂彻底滑出山道,沿山坡滚落下了去。
车子剧烈地翻滚,她也跟着在里边左右摇晃,重重地撞在车壁上。
天旋地转间,耳畔尽是碰撞声、滚动声、木板断裂的咯吱声……
过了许久。
终于。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车子停住了,但也散架成了一堆断木,沉沉地将她压在底下。
褚宁动弹不得,她努力地睁开眼睛,但额头撞破,温热的鲜血淌下,糊住了她的视线。
眼前一片血红,她什么都看不清。
意识仿佛离体,还在山坡上旋转着。
强烈的震动之后,一股恶心感浮到胸口,堵住了她的咽喉。
耳边,春雨淅沥不停。
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又湿又冷。
……她这是要死了吗?
褚宁迷迷糊糊地想着。
绝望的情绪压着眼皮落下,身体却渐渐变轻。
阖上眼帘的前一刻,她似乎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动响——
男人的声音清冷低沉:“救人。”
……
无根的意识又开始在深海游荡。
找不到归所。
浑浑噩噩的时候,喉间忽然涌入了苦涩的汤药。
很苦,但却是暖暖的。
这点暖意就像是一双手,将她溃散的意识温柔聚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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