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欢在现实世界醒来的第一个早晨,顾崇并不在他身边。
他从床上坐起,摸摸床单,碰碰床头柜,须臾,还跑到洗手间,用手接水玩。
水温由凉到热,望着玻璃镜上漫出的雾气,他用手指蹭蹭,没一会儿便勾勒出一张冷峻的侧脸。
原来,现实世界是这样的,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自己独特的触感,每一丝温度的变化,都清晰到能让人轻易感知。
跟真正的现实相比,《第二人生》那个世界,顿时就显得单薄了起来,虽然,那已经是目前最真实的虚拟世界。
郁欢探索新世界时,顾崇正在研究室里收拾昨天留下的残局。
他把欢欢躺过的培养皿仔细清理了,正准备收藏起来,手指就碰到了一根银色的线。
正是这根线,将欢欢的数据,导入到人造身体大脑中的芯片里,让人成功降生在这个世界,就像是脐带一样。
或许是因为产生了自我意识,欢欢的数据独特而不可复制,日后若想换一具身体,就必须将记忆芯片取出来,与新身体里的备用芯片进行更换。
握着这根线,他定定地看了许久,突然就想起了童拙。
数据能通过这根“脐带”被传输到现实世界,那人类的意识是否能反向传输呢?
不是用全息舱投射,而是真正的脱离肉体,在虚拟世界里生存。
他给童拙单独创造一个世界,让他以为,那个世界就是真实的,那他再次启动时光回溯,回溯的会不会是虚拟世界?
要混淆真实与虚拟,最好的方式,无疑是利用童拙的记忆,让对方自己构造。
这个想法,乍听起来无异于天方夜谭,但一旦成功了,童拙的一切秘密,都将不再是秘密。
想到这里,顾崇立刻离开了研究室,边走边拨通李纳川的电话。
“童拙的拘役期还有多久?”
“还有十五天,需要延长吗?”
“不用,我发个号码给你,是个心理大师,你跟他联系。”
顾崇兴奋地回到家,急于将刚刚产生的想法付诸实践,但刚进大门,便见郁欢正坐在阳台上,翘着脚丫子,逗弄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野猫。
那猫想去舔他杯子里的红酒,他也不阻止,反而撸着柔软的猫毛,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最后野猫被他骚扰得不耐烦了,一爪子朝他挥去,然后纵身从阳台跃到树上,甩着尾巴,帅气地回给他一个睥睨的眼神。
郁欢险险避过,想也不想就要去追,他在《第二人生》里拥有轻功,在山林间跳跃飞纵已是习以为常。
顾崇却被吓了个够呛,连忙出声制止,“欢欢!”
郁欢一只脚刚跨上阳台护栏,就听到顾崇在下面喊他,他心里一喜,却没有把脚收回去,只是在跳的时候换了一个方向,像只蝴蝶般,直直往男人怀里扑去。
二楼阳台距地面足有四五米,少年跳得毫不犹豫,顾崇下意识伸手去接,反应过来之时,怀里重重一坠,他抱着人后退了一大步,才卸掉那股冲击力。
稳稳落地,少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做错了事,反而夹着男人的腰,“啵啵”就是两个热情的香吻。
“阿崇,你去哪里了,我醒来都没看到你。”
顾崇:“……”
看着少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原本还准备兴师问罪的男人瞬间语塞忘词,柔声哄道:“我去处理一点事情,怎么起得那么早?”
“我想看看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醒了就不想继续睡了。”
“以后我带你去看。”顾崇抱着人进屋,“不过首先,在这个世界就不许窜高跳远,这个世界没有轻功,你这具身体也没有特异功能,这么莽撞要受伤的,记住了吗?”
“那现实世界还不如游戏里呢……”郁欢嘟囔道。
“游戏,本来就是做来满足人类幻想的。”
“那我们去游戏里玩吧?我出来一天,游戏里已经过了三天了,万秀他们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你先去,我还要忙一些杂事,晚一点去找你。”
顾崇直接把人抱到全息舱,合上舱门之前,他叮嘱道:“合欢谷已经被我从游戏更新系统里独立出来了,万秀他们的记忆会一直延续,就像普通人的人生一样。不过你不能跟他们提及现实世界的存在,以后游戏里也会禁言跟现实相关的一切信息,以免他们的认知出现错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郁欢的存在,在研究这台游戏的时候,顾崇惊讶地发现,合欢谷里的NPC,其智能程度远比普通NPC要高得多。
这种智能,不仅体现在智力方面,还有情绪以及情感,都已经鲜明到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们是否已经具备了独立的人格。
就像哪怕被更新了记忆,万秀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的外貌变丑了一样。
她拥有自己模糊的感觉,还有审美,而不只是写在程序里冰冷的数据。
郁欢点头,闭眼前,想了想还是道:“那你也禁我的言吧,我怕我会不小心说漏嘴。”
顾崇好笑,这人倒是很了解自己。
合上舱门,他来到书房里隐藏的工作室。
蓝色的光幕前,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起舞。
逼仄的牢房里,悠扬的音乐从广播里倾泻而出。
半个月后,童拙站在大街上,握着手机,第一时间没有选择给家人报平安,而是怒气冲冲地打给了顾崇。
童家刚刚移民,资产转移了,人脉却还在,若非有人从中作梗,他不信一个偷渡罪能关他半年!
而且这半年里,虽然没有人对他进行审讯凌虐,但也没有人跟他说话交流。
他被单独关押,一百多天,从不被允许离开那间小屋子,也没有任何娱乐消遣,若不是他的意志力足够强大,怕是早已被关出了毛病!
电话铃声响了许久,就在童拙以为对方不会接听之际,那头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童拙?”
“顾崇!是不是你?!是不是……”
“是我,又怎么样?”顾崇漫不经心地打断他激昂的质问,“我在山顶别墅8号,你要来找我算账吗?”
话音刚落,电话便挂断了。
童拙的怒气戛然而止,似是不敢置信对方的嚣张,又似是惊喜,苦寻两世无果的人,竟然就这么自己暴露了地址。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火急火燎地催促司机快点开车。
司机好心提醒道:“那一片山多,弯道也多,麻烦系好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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