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彦收起伞,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葛然在他坐稳之后,就快速在公车来之前转到了右车道上。
林荫道下学生们很多,有遮蔽的人撑着伞,脚步并不急,没有伞的人则是在雨中快速骑着单车穿行,车轮碾过地面被打下来的叶子,他们都有年轻洋溢的面貌。
青春的脸庞是每个人都会拥有,也是在其变成了曾经拥有的状态之后最令人羡慕的东西。
对于葛然来说,他就属于后者了。他在雨里开的很慢,一只手撑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微微扶着把控着方向,他侧头睨了眼前者。
池彦在迭伞,伞上挂着的雨水微微沾湿了他的裤子。
葛然看着那把不像他会买的伞,打趣说,“你这伞怪好看。”
池彦没说话,简单迭好之后,他放到了车门侧。
“你来上课?”他轻声问葛然。
葛然笑了,他一边注意着前方的学生,一边说着“恩,今天是第一节,给你们大学生上课挺有意思。”
他是这学期北华大学应用心理和科研心理学院新特聘的客座教授之一,每个月末开展一次讲座,还答应带了几个班社会心理学的选修课,课时不多,前段时间跟池彦提过一嘴。
车前又有军训的长队伍经过,葛然干脆在路边停下来,等着冒着雨的小朋友们过去。
他停车的这个位置斜对面就是一个校内的公交站点,侧方还能看见北华新建图书馆的东门。
他侧头看了看副驾驶座位上正出神看着窗外的人,“怎么来北华了,刚刚远处看还以为看错了。”
“我们图书馆在修,来他们这儿借点书。”
“我今儿停车的地方就在图书馆北门那,确实不错,下次上课我也进去逛逛。”
葛然又看着前方还没有走尽的队伍,“我看你气色还不错,最近没再吃唑吡坦?”
池彦点点头,“恩,但褪黑素还在吃。”
“有哪里不适吗?”
“目前没有。”
葛然点点头,“还是可以试试戒断的,不过慢慢来。”
车前的队伍走完了,他踩下油门,问池彦想吃什么,他请客。
他俩吃饭都清淡,随意去了一个私房菜馆,雨天人很少,就坐在了大厅里,菜很快就上来了。
葛然盛了一碗芦笋海鲜豆腐汤,放到池彦那边。
“其实你每次见我,虽然谈不上紧张,但都不是一种松弛状态,你每次不自然的时候,拇指就会微蜷在掌心里。”他边说边指了指池彦的放在桌上的手。
池彦听见这话轻轻笑了笑,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没有答话。
葛然也给自己盛了一碗,他尝了一口,挺鲜。
“这学期还是在外面住?”
池彦点了点头。
“我也不劝你了,至少你现在拿了驾照还不错,不用那么赶。”
“以前也还好,地铁挺方便。”
大部分都是葛然问,池彦答。
和在诊室里一样,所有有关程度的问题,池彦的答案都是“还好”两个字。
一顿饭吃完,葛然送池彦回临江花园,池彦有段时间总是他下班前的最后一个患者,他们家在一个方向,顺路。
带来暴雨的乌云把整个天色压得比平日更暗,葛然开得不快,等到了池彦小区,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他的车平时就没法进去,可他看雨势太大,问池彦要不要给门卫说说开进去。
池彦却摇摇头说不用了,几步路就到了。
他从车门侧拿出了那把伞,准备出去。
葛然的车停在小区门口的路边,雨水不再似之前温和,噼里啪啦地拍打在他的车窗上,他却觉得世界很安静。
“我之前建议你回宿舍住、交朋友、谈恋爱,也不全是因为…”,葛然想说病情两个字,他停顿了一下没说出口,“是因为我觉得你太孤独了。”
“你现在好转了,我依然不收回这些建议,原因没有改变。”
池彦解开伞扣的手指只停顿了一下。
他看向葛然。
“我知道。”
“这段时间有个比赛要忙,忙完再去找你,路上慢点。”
说完就打开车门撑着伞出去了。
车灯照射下,他越来越远,挺拔的身影在暴雨里却显得很单薄。
葛然坐在车里看着他。
年轻人的整个身体好像都融进夜色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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