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蓬山路,蓬山路空无一人。圆月下寒风乍起,一地枯叶游动。满地树影摇曳,唯他一闲人,对池出神。路拾萤通过了招飞初检,去省会做复检,不在江都。白野川生意上出了岔子,回北京有事。宋山正在三楼擦拭他的宝贝——近些日子,他躲在屋中抚琴的时间越来越长。
古琴幽幽,宋敬原的心也幽幽,心想:人生是否也是这样,合久必分?
然而不等他从生死无常的愁绪中抽身而出,楼上如水的琴声莫名断了。
宋敬原不知为何,心中一紧,起身上了三楼。
宋山竟没有开灯。
师父一人坐在案边,双手扣琴,指肚一道血痕。月光入户,他鬓边白发一缕,微微明亮,盖住了他眼神里的光。
然后宋山笑笑:“还是等到这一天。”他说,“终于看不见了,我觉得一身轻松。”
于是活到十八岁,宋敬原发现他最讨厌的地方是医院。
起码每天放了学,到蓬山路对面的眼科医院去照顾宋山时,他就是这样想的。
宋山的视神经损伤已经造成光敏缺失,主治医生认为必须开刀。手术不一定能使宋山完全恢复视力,但做了总比不做好,万一有奇迹呢。
白野川从北京千里迢迢赶回来,行李都不放,第一件事杀到医院。宋山不好意思不让他进,偏过头说:“你急什么?”
白野川神色幽暗:“我急你去死——宋山,要不是看在你徒弟份上,我就想跟你动手了。”
宋山“哦”了一声:“师哥啊,你又要教训我?”
这一声阴阳怪气的师哥把白野川喊懵了。
宋山偏过头:“老褚跟我说,今年的拍卖会,北京有个冤大头,明知道拍卖行和老板们私下里有协议,还当场举牌跟人叫价。一掷千金,以远超市价的数字收了两个元青花……白老板,你钱多可以日行一善,没必要给外国人送金条。”
白野川冷冷地说:“你管我?”
“你回北京就是为了这事儿?”
“你一个瞎子躺在床上自顾不暇还说这些废话就是为了气我?”
宋山笑意散去,睁眼望着一处——虽然他有一只眼睛看不见,另一只眼睛光感模糊。
“为什么?”他声音颇冷。
“跟你有关系?”
“然后再把买回来的东西匿名捐出去,你爹知道自己生了个败家子吗?”
“那你不应该很高兴吗?”
“师父死前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宋山冷声打断他,“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他单独和你说了两句话。”
“重要吗,师弟?”白野川说,“反正你已经恨了我很多年。”
宋敬原就是在这时失手推开房门,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气氛难堪,白野川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我……我也出去?”宋敬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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