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迪轻轻笑了笑,又走了很久,想了很久,才翻出自己的手机,找出一张照片给裴绎看:
“你能认出这是我吗。”
照片上的女孩齐耳短发,脸有点胖,是那种病态的胖,眼神空洞无光,整张脸都死气沉沉,像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裴绎显然没认出来。
“不像吧?”宣迪收起照片,夸张地比了个八的手势,“我那时候激素药一天最多吃过八颗,活活把自己吃成了气球。”
裴绎:“……”
江风吹到脸上冷飕飕的,宣迪却若无其事地笑着,跟说什么笑话似的继续道:
“15岁的时候我得了一场过敏性的急病,普通药根本压不住,好几次下病危,前后拉锯了三个月,我爸无法接受以前漂亮的女儿变成那个样子,和我妈每天吵架,指责是对方的责任,他们白天吵,夜里吵,家里吵,医院吵,最后一次我被下病危的时候他直接走了。”
“……”
裴绎从没想过宣迪经历过这些,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样的过去他和家人们也曾真实地感受过,但在宣迪身上再听到,他的内心还是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那种崩溃和心痛。
“现在呢,好了吗。”
“早好啦。”宣迪趴在江边的栏杆上看着远处,唇角是早已释怀的笑,“可能是老天不舍得我妈那么惨吧,我爸走后没多久我就好了,医生说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导致的。”
裴绎慌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接下来的你要听吗?”宣迪忽然转过来笑着看裴绎。
“如果会让你感到不开心就别说了。”
宣迪却眨眨眼:“我是怕你不开心。”
“……”
只是开个玩笑,宣迪下巴抵在双臂上,又继续道,“接下去就是去三中上高一,那时我吃药的副作用还没完全褪去,在班里不爱说话,可能觉得晦气吧,除了靓靓也没人跟我玩,但忽然有天周恺来跟我聊天,他那时候是班里最帅的男生,很多女生暗恋他,我嘛——”
宣迪咳了声,故意含糊过去,“也有那么一点。”
裴绎没吭声,却扭头看向远处江景。
“后来的故事,简单地说,就是他对我很好,每天嘘寒问暖,让那时候本就被爸爸抛弃的我以为遇到了生命中的救赎,感激他,喜欢他,每天还偷偷给他折星星,直到有天我去给打篮球的他送水,偷听到他和几个男同学的对话,才知道我不过是他们恶趣味的一场赌注。”
太详细的过程宣迪已经不想说了,她略过很多自己被伤害的细节,直接说最后:
“再后来有天放学,有同学叫我去一个地方,说是有人要给我惊喜。我去了,看到好多同学都在,周恺站在中间捧着漂亮的花对我笑。”
“我不敢相信,还很天真地以为这是给我的惊喜,也笑着朝他走,可还没走到面前,就看到他把花送给了隔壁班的班花。”
一直到多年后,那个画面,那些恶作剧得逞后刺耳的笑声,都像阴影一样笼罩着宣迪。
宣迪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后来我妈遇到了林叔叔,我转学,虽然逐渐恢复健康和外表,但心理也变得冷漠了。”
“如果不是认识你又失去你,我可能一直都不会发现,与其说以前自己是没心没肺不负责地养鱼,不如说是我从没走出来过,从不敢去社交,不敢去面对三次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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