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欢几乎气得发抖。
她二十多天前被关进司天监时,就没对赵煦的圣裁抱有多大希望,否则也不会努力挣扎着、寻求真正的伙伴去实施自己的营救计划。
只是,她实在没想到,赵煦要杀邵清,竟然不是因为相信那些污蔑的伪证,而是因为,不愿给自己选定的接班人留下所谓的君德隐患。
姚欢看向苏颂。
苏颂一直闭着的双目,这回睁开了。
他深深地叹一声:“孩子,此案,与当年陈世儒一案,不同。官家为社稷所虑,实也无奈。但无奈之后不能无情。”
苏颂转向赵煦道:“官家,待风声过去后,臣会命长子苏嘉,亲自陪姚氏扶棺南行,寻一处她看中的州县,下葬立坟。臣请奏官家,由朝廷在周遭赐些田产给姚氏,老夫再于重孙辈中选个孩子,过继给她,姓邵。”
赵煦点头:“朕准了,写份手谕,放在苏公处。”
姚欢却越发觉得齿冷心寒。
这算什么?
借着江山社稷的狗屁名头,视个人性命如草芥,制造冤案后,寻个不相干的孩子改个姓,再给点钱,就可以视作救赎罪恶、甚至自诩仁慈了?
但,姚欢不怪苏公。
这位能在当年陈世儒一案中,振聋发聩地说出“诬人死,不可为矣”的大宋四朝重臣,如今在暮年选择放弃,并非他个人的错。
姚欢虚弱地冷笑了一下,疲惫地问:“官家,苏公,邵郎的母亲和生父,如今都在幽云,养父萧林牙侍奉耶律淳,大宋就这样将他斩了,都不与北边说一声吗?”
赵煦回答得很简单:“皇城司的人,最后亮了身份,与耶律淳知会过。”
想一想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姚氏,两国之间,不像你们买卖人做生意。买卖不成还有仁义在。仁义二字,对细作们的母国来讲,或许,就像射出去的弩箭一样,不必再想着捡回来。”
室内陷入沉默。
君臣二人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妇人。
她在确认了天子不会收回成命后,倒没有大闹、辩论、斥责,而是目光失焦、无声地落泪。
她哭了一会儿,好像反倒平静了些,恢复了几分气力,向赵煦道:“官家,所以,曾舍人为谋废立,捏造构陷,就这么算了?”
赵煦轻轻地“呵”一声,抿嘴道:“朕还升他做内翰了。姚氏,你不笨,朕都告诉你,朕已属意简王。你要出气,不过是旦夕之间而已。你看朕的样子,大行不远。姚氏,朕是真心感念你救过福庆,故而今日才与你说上这么多。
姚欢道:“官家既然还提感念二字,那民妇就说两则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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