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露只好先回去了。
殷绮梅走着走着,想到沿途去杏花坞一路的景致,不由自主的走到了。
坐在湛蓝清澈的湖边巨石上,殷绮梅静静的看着晃动的水波,透过水面瞧低下的鹅卵石稀薄的水草。
“小嫂子有礼~”突然一声轻佻高细的青年男音在殷绮梅背后响起。
殷绮梅正出神,不防被吓得一颤,忙回头。
见背后的墨绿锦绣华服碧玉金冠的年轻男子,脸模子与薛容礼有五六分相似,未语先嬉笑,目光却十分浑浊乌杂,惦着脸赖皮的笑挪蹭着一步步靠近殷绮梅,做了个稽首问安的礼。
“二爷好。”殷绮梅按敛衽福了福,没什么热乎气,绕过薛容煦就走。
薛容煦看殷绮梅袅娜高挑的背影,那身段儿,腰臀儿,看的越来越眼红,心痒难耐,眼馋饥渴,要不是忌惮着同胞大哥的显赫威名,碍于这美人儿是他大哥最近的心尖儿,他早扑过去或是找他大哥要来了。
“小嫂子何必这么着急,大哥哥今日去参加他那几个朋友给他办的庆功宴呢,小嫂子孤单单的又思念大哥了吧?”薛容煦几个大步追上去,调笑着干脆走到殷绮梅前头转过来倒着走,边倒着走边出言不逊的调戏殷绮梅。
“大哥也真是,小嫂子受了天大的委屈,母亲还留着银翘那贱人,不就怀着个小的吗?在我看来,十个庶子也比不上小嫂子一个,大哥哥也不知给小嫂子出出气,大哥不做,我做二弟的,自然不会让小嫂子继续受委屈,大爷不方便的,小嫂子尽管来跟我说,保证竭尽所能给小嫂子解决烦忧,我可是怜香惜玉,要是能得小嫂子这样的仙女儿,就是舔脚丫子也使的,不像大哥那臭脾气只有脸模子长得好嘿嘿,他根本不懂伺候女子的风月之术——”薛容煦边说边着迷的盯着殷绮梅那对儿乌黑琉璃般的美艳磅礴的大眼,烈焰般丰润精致的花瓣口,真是目眩神摇,嘴上开始没个把门儿的。
殷绮梅见他叨叨叨个不停,脚步加快,心里烦躁排斥,真想给这言语性骚扰的流氓两拳,然而这位大爷虽然不受宠却也是个嫡出的,遭殃的只可能是她,何况薛容煦胆子小畏惧同胞长兄,并不敢动手动脚。
殷绮梅前走,然而薛容煦却是倒着走的,只为了多看看殷绮梅那张绝世美艳的脸蛋儿,一个不防备倒着摔了个屁股朝天。
“噗哈哈哈哈……”殷绮梅见他这副王八翻壳儿的蠢货样儿,倒有两份滑稽可爱,心里更有几分痛快,笑的前仰后合。
然而,笑的再狂也无损于她的美貌,本来就十二分的颜色,此时因为是发自真心而笑的反而激出了十八分的巅峰造极的美色,颠倒心魂。
看美人逆光下恍如仙女儿下凡,薛容煦呆呆的仰坐在地上,看的发痴发傻嘿嘿嘿直笑,连起来都忘了。
谁也没注意到,附近假山石后匿藏的粗使婆子见状眼睛眯起来,悄悄缩进山洞里。
殷绮梅用帕子掩唇,边笑边走了,没再理会仍旧傻傻坐在地上的薛容煦。
后又去北苑大奶奶冷雪昙处逛了逛,与冷雪昙聊了聊时令气节食补、经营铺子之道的话题,甚是投机,摘了些细长的叶片,编了只蚂蚱玩儿,才慢悠悠的回了紫气东来院子。
一进正堂的门儿,只见薛容礼面色铁青的敞着腿坐在金丝楠木太师大椅中,还穿着去赴宴时的宝石蓝缂丝彩云金麒麟长袍,手腕绑着暗绯蓝瑛锦箭袖,头上还带着镶宝九角蟒紫金冠,落拓不羁中别有精致的半束编发,肩头散落着几条金银丝碎玉石宫绦。
他身边一左一右站着麝桂、绿婵两个美婢,蜜儿红月站在下首,还有个粗使婆子站在堂下,春露面带隐怒的瞪着那粗使婆子。
空气中还弥漫着醇香的烈酒气味儿并薛容礼身上的熏香味儿。
殷绮梅立刻就察觉气氛不对,颇有种三堂会审的感觉,要审的人不会是倒霉催的自己吧?
“爷,您回来啦?庆功宴还喝的如意吗?可曾喝过解酒汤了?”殷绮梅镇定的福了福,上前莞尔一笑的问候。
她的动作表情堪称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心虚破绽。
薛容礼眉头拧成一个结儿,怒极反冷笑:“屋子不收拾,事情不理一理,不等着伺候爷,没事跑出去乱逛阮勾搭,还问爷?你好意思说爷如意不如意?见了你娘家人心野了吧?卢家小爷的少奶奶做不成,要另寻出路了?”
一连串的话说出来,满屋子的丫鬟婆子表情各异,红月蜜儿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些话像小情侣之间的吃醋逼问,绿婵满满的得意,心说大爷终于看透了,麝桂却目光复杂的看向薛容礼紧握着椅子把手发出“嘎吱嘎吱”的大手,那拇指上的玉扳指都裂了。
“我、我勾搭谁了?什么出路?”殷绮梅一脸懵逼。
绿婵一听高兴,这都心虚的结巴了,自己的好机会来了,立刻指着粗使婆子道:“你说说吧,让梅姨奶奶知道知道她错哪儿了。”
麝桂立刻贤惠温敦的拉住绿婵,上前进言:“爷,梅姨奶奶只是一时疏忽了规矩,与二爷说两句,这些日子大太太带着姨奶奶见了不少小爷,处于礼节,下人们误会也是有的,倘若说开了,也就好了,省的误会梅姨奶奶。”
纤纤玉指指着粗使婆子吩咐:“孙嬷嬷,你细细说来,不许有半个假字。”
那粗使婆子立即倒豆子似的把在杏花坞附近的湖泊遇到殷绮梅和薛容煦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梅姨奶奶笑的比花儿还漂亮,跟个仙女儿似的,二爷都看傻了,还拍着胸脯保证要替大爷照顾梅姨奶奶,不让梅姨奶奶受委屈,梅姨奶奶还嫌弃大爷不懂得怜香惜玉,喜怒无常,也就脸儿和才能好些,风月男女上的事儿根本没二爷懂得多,二爷还满口说什么十个庶子也比不上梅姨奶奶一个,说他能伏低做小,就是舔梅姨奶奶这样的美人儿脚丫子也使得……”
蜜儿憋笑憋得脸蛋通红,红月也使劲低着头。
殷绮梅直接“噗嗤”捂嘴,接着弯腰捂住肚子,笑岔气了,忍不住的:“哈哈哈哈……”
麝桂眼皮直跳,她不知道殷绮梅这个时候竟然还能笑出来?
薛容礼的脸更黑了,然而看见殷绮梅笑的眼睛都掉泪了,他一直不曾见过殷绮梅这般狂放大笑的模样,艳丽的欺塞三春芳华,长长秀眉下极大的清耀黑琉璃美目半弯流转间上下眼线猩红线晕挑仙气妖异,玫瑰含珍珠的唇瓣弯起一个绝丽的弧度,露齿大笑,夺魂摄魄。
“唉,笑的肚子痛,我下午走的累了,坐一会儿。”殷绮梅笑着走到薛容礼下首的官帽椅上坐好还翘起了二郎腿。
“大爷,我不与您解释此事,清者自清,您心里也门清。”殷绮梅无辜的睁大眼睛。
薛容礼自然知道殷绮梅的意思,府里有许多暗哨,只是有些东西是暗哨无法盯得住的,比如人心和死角。
“爷,我给您讲个故事吧,如果您能听笑了,就算您英明知道此事乃无稽之谈,有小人挑唆,若是您听的笑不出来,也算是您英明发现我这个小女子不守妇道随您处置好了。”
殷绮梅摊了摊手,见薛容礼没说不让她说,她清了清嗓子以一种说书先生的口吻,夸张的道:“话说前朝某年某月,浙省兰郡有个聪明人叫毕矮,常常与财主作对。一天,当地有个富翁周道盛在茶馆说毕矮的不是,恰巧毕矮路过,就进了茶馆,说:‘我今儿遇到一件怪事。’那周道盛因问:‘老兄哎,什么事?’毕矮说:‘我邻居的一只狗,近来专门偷吃书画。今天,邻居把家里收藏的名家书画都拿出来翻晒,不料全被这狗给吃了,主人损失过大,气急了,因把这狗给杀了,刨开狗肚子一瞧,你猜里面是是什么?哈~一肚子的‘坏画’(通坏话)’”
说完,殷绮梅的眼波别有深意的瞟了下麝桂、绿婵、最后定在了那粗使婆子身上。
当即三人气的脸通红,红月、蜜儿、何妈妈等其他丫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她们虽然有的不识字不通文艺,却也听得出来,殷绮梅在骂这粗使婆子是狗肚子里没好话。
薛容礼略低下头,反手抵着殷红的菡萏薄唇也不自觉的微弯,嘴角上挑的笑起来。
殷绮梅见状立刻凑过去挨着薛容礼,握住他的手摇了摇撒娇:“人家就是遇到二爷,打个招呼,礼郎~不要气了,是人家疏忽了,以后人家一定注意男女大防,再不这样了,喝了酒忌怒,伤身伤脾,春露,去叫小厨房烹一碗浓浓的解酒汤来,蜜儿,去洗一块儿冷帕子来。”
薛容礼的黑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尤其在殷绮梅叫了一声甜甜亲昵的“礼郎”后,更是神色放霁,长臂一捞把撒娇的爱妾抱入怀里,懒懒的吩咐:“给爷按按,喝多了头疼。”
殷绮梅立刻上手揉按薛容礼的太阳穴,按得薛容礼惬意舒服的闭目,殷绮梅得以看到这厮长长的睫毛,好家伙,真是人模狗样,长得跟电影大明星似的,尽干畜生事儿。
待喝了半盏解酒汤,冷帕子敷面,又被按了头后,薛容礼心旷神怡舒爽了许多,也意识到刚刚的问话有些失态了,显得自己当爷的吃醋了似的,有点丢份儿,因瞟了一脸温柔小意的殷绮梅一眼,还好这妮子上道识相。
“梅儿跟我进去,其他人都下去,蜜儿,你去处置。”薛容礼鹰眼锐利如电般睨了眼那粗使婆子,看都不曾看绿婵、麝桂二人,揽着殷绮梅的腰往后堂正屋走去。
“是。”蜜儿笑的很甜美,只是无端的让那粗使婆子发寒。
一会儿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仆妇把那粗使婆子拽了出去,另有两个教引嬷嬷带了绿婵、麝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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