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棠第一次开始幻想未来,开始有了其他不是从仇恨里发育而来的希望。这种期盼来自于......爱?
徐敬棠很少谈爱,就如同他很少回忆一般。
回想起来,大概是从那个洋人医生口中得知他和陈涌星即将共同迎来一个崭新的生命之后,那些深埋在记忆里层的陈旧碎片渐渐开始重新恢复原位,慢慢拼凑出从前的模样。他想起了记忆里最深处的家园,想起那位于肥沃的黑土地上的宽广宅院;想起了他从一层层门槛前跑过,撞到父亲的腿上,那时他才到父亲的膝头,抬头来觉得父亲高得连面庞都模糊;想起自家水草丰茂的草场原野,母亲拉着他的手来到田里,命下人将煮好的绿豆甜汤发给劳作的农人们。
那是他关于家乡亲人的远古的回忆。
徐敬棠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修正的机会。
徐敬棠回到家的时候,灯还亮着。他担心涌星的身体,连忙回来家来,推开门才发现女人已经在沙发上陷入了深甜梦想,手边是即将完工的红毛衣。徐敬棠慢下脚步,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却笨拙地忘了低头,高大的身形一下就撞上了门口的风铃。
风铃叮当,徐敬棠手忙脚乱,而沙发上的涌星睡觉很轻,一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睛。她看起来刚才睡得很不错,她的半张脸窝在毛毯里,脸颊睡得红扑扑的,像个刚打了一场痛快雪仗的小朋友。
睡眼正朦胧间,涌星已伸出双手来,以一个拥抱的姿势迎接他。
徐敬棠登时便忍受不住了,心里又酸又胀,温暖又惆怅。他走上前来,在她面前坐下,喉头千言万语,可是却是沉默许久低头吻了吻她,说了句最无聊的话,“怎么不上楼睡?”
涌星的头搁在他的膝上,揉了揉鼻子——如今沪市的风已有了入秋的凉意,此刻正是深夜,徐敬棠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有些凉意,涌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却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话,自顾自道,“徐敬棠,我是不是很聪明?”
“我今天去街上买了只风铃,你回来的时候风会来。风铃一响,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陈涌星的声音添了些许慵懒沙哑,意识还没清醒,说起话来含糊且慢,徐敬棠听到耳朵里愈发觉得她也还是个小朋友呢,不禁好奇起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内是否当真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他从怀里掏出刚在街边买来的面包,“喏,是不是和你很像?”
“傻得可以。”
徐敬棠像是献宝似的掏出面包,这才发现面包已经被压得憋憋的了。他有些扫兴地想丢在桌上,却没想到涌星倒是很喜欢似的,坐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举着面包在灯光下看,“这种面包可真好玩,我还第一次见呢。”
“切,小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徐敬棠很受用,说完这些又怕她生气,连忙笑着蹭她,“你这么喜欢,我每日都带一个回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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