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骛清曾在南洋养伤一年,熟知地貌,回电告知这位何姓外交官,南方深陷军阀混战,出海救人极难。这两个地址上的华侨须想办法迁移到一处,才有机会全被救出。
当夜,何汝先回电,删去了一个地址。
“我和他通了两封电报后,再无联系,直到抵达南洋,见到藏身多日的华侨,才知道你哥哥在第二封电报上,保留了华侨的藏身地,删去了他的办公地址。”
“我让亲信护送藏身的华人、华侨们上了船,带着两个人去找你哥哥。到时,房子已经空了。问当地人打听,说这里的人在暴动里被绑走,关进水牢后没拿到赎金……被处死了。”
她和谢骛清对视。
那个办公地址正是她和哥哥住的地方。
二叔当时要船,就是因为绑走他们的人,想要华侨们的钱,要不到就要杀人。二叔带着兑换出来的白银,连夜装箱去赎人、去救人,却终究没赶上。
带回来的只有一副眼镜。
何未恍惚听完,脸上满是泪水。
“他们总说……”她哽咽着,轻声道,“说我哥倒霉,命不好,运气不好。绝顶的才华,却被派去最不受重视的南洋。后来碰上暴动,又没本事跑掉。就算二叔有钱,都来不及救……”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落到手腕上、手背上。
“不是命不好。”她摇头。
并非命运,而是何汝先自己的选择。
扣青端着茶点,一进来看何未满脸泪水,误以为何未和谢骛清临别在即,伤感道别,识相地悄然退了出去。
谢骛清伸手,替她拭去眼泪。
何未低着头,靠到了他的肩上,任由眼泪把他的衬衫冲湿。谢骛清只觉得肩膀处,有温柔,亦有布料被浸湿后,带来的凉意。
谢骛清这一生面对过太多次的“无能为力”。
亲人、挚友,还有诸如何汝先这种仅有两封电报交流的人,在他的前半生里,数不胜数。他没见过华夏昌盛的过去,从出生便是民族受难,外敌、内乱,无休无止……在谢老将军的口中,内忧外患四字被念了一生,到他这一代,仍是一个困局。
谢骛清从西裤的口袋里摸到香烟盒,抽出来一根,打开白釉灯罩,就着火光点燃了。他的眼里,全是何未。
烟点着了,因何未倚靠在他肩头,谢骛清没有吸烟的动作,怕惊扰她。
“清哥。”
为什么不早一些讲。她想问。
“这是你的痛处,”谢骛清径自答,“不知如何开口。”
如非必要,他绝不想再提。
“我没救出你哥哥,心中一直有愧。”他低声又道。
何未轻摇摇头,闭着眼道:“不怪你。没人怪你。”
谢骛清见她哭累了,灭了没吸上一口的香烟,横抱起她,进了卧房。八步床上,何未往里头躺,谢骛清没脱衣裤,侧躺到她背后,轻搂住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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