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她被扣青和均姜提醒,订了婚的姑爷到府上来了,在书房等着。扣青匆忙递了一杯热牛奶,她在蒸腾的奶香热气里,缓缓咽下小半口,勉强应允见面。她打着见一面聊几句便将人打发走的心思,自卧房穿了西次间,挑开两道珠帘,再到东次间,行至书房。
记忆里,仿佛脚步声伴着锣鼓点儿,还有人叫好。她像被命运催动,登了场的角儿,不知唱那一折子的戏,茫茫然伸手,挑开红布绣金的帘子。
乍一露脸,叫好不断,银元和翡翠珠玉被一股脑往戏台上丢。
地板上,如骤雨冰雹。她却茫然不知所措,没听过的锣鼓点子,没见过的捧场贵胄,而搭戏的那位,更不知姓甚名谁。
身后帘子忽被挑起,登台的男人,戎装加身,辨不清面貌,甚至辨不出善恶。她在催促的锣鼓点儿,叫好声里,望着这个陌生人。
那场景,分明在戏池子前,戏楼内,画面老旧昏黄,却带着硝烟弥漫的气息。
……
“倘若,”她轻声问,“我那天没见你们,你还会再来吗?”
谢骛清靠坐在高背椅里,和她四目相对。
何未猜想,他将要说什么。
直到他轻摇头,揭晓答案:“谢某本不愿牵连二小姐,若那日你不出现,便认定是老天安排,绝不会再来打扰。”
她笑。未料在她幼年便成名的少年将军,竟信市井常言、玄乎其玄的“老天安排”。
谢骛清也笑。
换个说法,这被世人称之为:命运。
第66章 月笼山海关(3)
青石地砖上的石纹深浅不一,仿佛有文竹香。
“我是心甘情愿帮你的,”她轻声说,“那时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谢骛清不禁笑了。
“有何好笑的。”
“只是好奇,”谢骛清道,“二小姐何时对谢某有了非分之想。”
“总是比你晚的。”她答。
“是吗。”
谢骛清微颔首,他离开椅子,来到何未的卧榻,挨着边沿坐下。他右手撑在膝盖上,笑着看何未。何未瞧着他的脸,手抬起,摸到的眉眼、短发。短发间,尤其在他的耳后,已见依稀白发:“除了有白头发,没变过。”
“当初你在这屋里等着我,想到没有,如今你和我都有了一个亲生儿子?”她轻声问。
“初入京城,危机重重,”他道,“未敢肖想。”
谢骛清从未到过何家船运在京的办事处,吃罢早饭,他跟何未的车,前往宣南的船运公司。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和百花深处不同,正门外立着黄铜色的门牌,门梁上亦有牌匾,上为何之行亲笔书写的:何氏航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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