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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住得地方是出了名的桃花源、逍遥境。光想,便能想出这几日的旖旎风光来。

谢骛清不禁一笑。

从昨夜到今日,他头一回笑,笑里有轻蔑的神态。

谢骛清终是拨开迷雾,讲明了来意和处境。

他不再板正坐着,靠到椅背上,一只手臂不自觉地搭在扶手上,隐隐显露出为将的架势。其实他讲述的过程里,十分平静,并没有任何压抑情绪,好像不大在意眼前的处境。

差能差到哪里去,这个男人早在生死场上走过太多回了。

“既然他们答应了,你为何说得像要连累我一样?”何未问。

“你们家根基在这里,”他提醒这个太过年轻的女孩子,“和我有联系,麻烦不会少。”

这是事实。不过——

“我愿意帮谢家的人。”这是真心。

每日场面话说得多,唯独今日这句,毫无修饰,带着钦佩之意。

何未说了,反倒后悔。她怕过于直白,让他误会她想借此拉拢谢家,更不想瞧见他刚才的轻蔑神情。

谢骛清轻声说:“多谢,”顿了一顿,跟上称呼,“何二小姐。”

何未轻摇摇头,对他友善地笑了笑。

人走前,雪已停。

她喜穿白色和奶白色的衣裳,昨晚是,今日仍是,不过今日在周身白里,绑了条碧青色宽绸缎当腰带,额外醒目。发梢过肩头一点,额前有刘海,在家的她,十足十少女模样。

何未立在抱厦的屋檐下,目送他们。

谢骛清和白谨行并肩而出,副官们早等在院门处。其中一个年轻副官递了信给谢骛清,他撕开封口,抽出纸,粗略看了两眼,确认不是急事后,递还回去。他一来一去收递信,余光自然看到她还留在原地,远远朝这边点了下头,再次告辞的意思。

她抿着嘴唇,轻点头。

看他手里的信纸,她后知后觉猜想:他的俄公使一面,原来是因为想求船票,怕开罪了客轮主人,不好谈。

如此一想,谢骛清的所有行为都有了合理解释。

再合理不过。她告诉自己。

第4章 灯下见江河(1)

谢骛清之所以着急和她要船票,只因这一班,就是何家今年最后的一班客轮。

船从津港走,那里是北方最大的港口。和南方的码头不同,天津港一到冬天就要河面结冰断航,直到来年春暖冰化,才能有新一班船出港,所以一年只有三季通航。别的航运公司通常在秋末结束航运,何家最晚,结束在11月。

今年有特殊原因,硬生生把出海的日子拖到了今天。

她在船开前一日到天津,入住利顺德大饭店。这是英租界、乃至天津最好的饭店,因为离港口近,不止她,这班客轮的旅客都在今夜入住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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