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中的颤抖却难以掩藏。
薛仆射答非所问:“其实在梁王殿下心目中,您并非继承他位子的最佳人选,当然,也不是荣昌王殿下。荣昌王生性喜爱自由,如果不是您想要永绝后患,三番五次谋害他,逼得他走投无路、只能装傻充愣以求活命,他定会远离京城权力斗争,做个寄情山水的富贵闲人。”
皇帝的脸色刷地变白,薛仆射视而不见,犹在自顾自道:“梁王殿下原想着过个一年半载,就称帝另立新朝,培养岐王殿下做未来的继承者,可惜他低估了您的心狠手辣。他一生叱咤风云,躲过无数明枪暗箭,最终却阴沟翻船,栽在您这小人手里,真是可悲可叹。”
“放肆!”皇帝大怒,“狼心狗肺的老东西——”
“但更可惜的是,他仅有您一个儿子,”薛仆射对他的叫骂充耳不闻,“臣等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半生心血付诸东流,只能扶持您上位,等候岐王殿下羽翼丰满,拿回原属于他的东西。”
“混账!你们全都是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的混账!”皇帝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挥落在地,仅存的一丝体面也不复存在,“早知道,朕就该把那小兔崽子杀了,再送你们跟他一起下地狱!”
“您将未满十岁的岐王殿下流放灵州,难道不就是想他再也回不来吗?”与他的暴跳如雷相比,薛仆射依旧泰然自若,这些年他作为皇帝的心腹近臣,深知他对岐王厌恶到何种地步,“换做旁人,只怕会意志消沉、郁郁而终,或是学艺不精,在战场送命,孰料岐王殿下未能如您所愿、幼年早夭,反而绝处逢生,在边疆屡立奇功,让您也受制于他,否则,去年初他回到京城,您又何至于因为他的才能无人可及,不得不放虎归山,妄想利用他最后一次?”
他对上皇帝几欲喷火的双眼,笑了笑:“梁王殿下在天之灵,看到孙儿没有辜负他的栽培与期望,定会甚感欣慰。”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皇帝翻来覆去念叨着,愤怒地咆哮道,“你们给朕滚出去!”
“臣等若是滚出去,您也命不久矣了。”薛仆射气定神闲,“您御极以来,对武将处处打压,十年前江南战事未歇,您便纵容奸佞害死苏大将军,去岁太子殿下妄图将‘逍遥散’用于灵州守军,您非但置若罔闻,还借机处置了一批兢兢业业的良将,就连硕果仅存的英国公,年底也被您亲自贬谪还乡。武将们人人自危,事到如今,您以为两衙还会心甘情愿听从您的调遣吗?”
“你……你们这是谋反!”皇帝愤怒地叱道,脸上却已没有半分血色,冷汗沿着额角落下,他脑子里只余一片空白。
他岂会不知,武将们做梦都想回到父亲摄政的时候,原本有一些因自身能力不足,长期不得重用,被迫攀附孟庭辉等文臣之人,也在荆州一战后被逐个鸟尽弓藏,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除去。
而今,他无人可用,禁军已经被这群叛贼把持,绝不会前来救驾。
他悔不当初,倘若多留孟庭辉和时文柏一段日子、不早早将他们打发回家闭门思过,姓薛的也不可能只手遮天,但凡自己早些得知北疆和江南的异动,先发制人,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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